温暖的旅程作文600字初二,温暖的旅程作文600字记叙文

李玉芝是南山市一家公司的职员,今年二十三岁。虽然称不上是美人,看着也还顺眼。

她的男友沈克也大同小异,是个平凡的人物。尽管大学毕业,却非出自知名学府,在单位里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职员。

今年,他们都将以独身的身份度过最后一个新年了。李玉芝和沈克还没有确定到哪儿去如何来度过这个年假。两个人都想去旅游,可他们又舍不得花钱。

结婚的时候,明摆着各方面花销都需用钱来打发。思来想去,确实感到手头有些拮据。因此,两个人都不想为了新年度假而动用存款。甚至连年终奖金也打算统统储蓄起来。

两人曾幻想过:若是运气好,猜中哪个广告的头彩,去进行一次免费旅行该多美啊!所以每逢见到那类猜中某个谜语,即招待旅行的广告,两个人总要买上几张广告卡片填好了发出去。遗憾的是他们一次也没有中彩。

那一天,李玉芝下班后在茶馆与沈克幽会,他们又想入非非的谈论起种种不花钱就能旅行的想法,因为花自己的钱去旅行实在有些心疼。所以和往日一样,空谈一通不了了之。

出了茶馆,两个人看了场电影。李玉芝回到家时,已经十一点多钟了。父母已经入睡,她走进餐厅,发现餐桌上孤零零地摆着一个白信封。

李玉芝一面喝茶,一面拿起信封翻过来看着。信是由“x县K镇雪花山庄”发来的。她还没有听说过“雪花山庄”这个名字,无非是旅馆或者饭店。李玉芝到目前还没有去东北旅行过,好奇心促使她拆开了信封。

一拆开信封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彩色的导游册。封面是一幅彩色照片:一幢孤零零的二层褛建筑,犹如一叶扁舟游弋在那茫茫无涯的雪海之中。

照片下方注释着:这一带海拔一千米左右,雪量丰富,最适宜滑雪旅行。接着便是“雪花山庄”旅馆本身的介绍。李玉芝心想,哦,这就是“雪花山庄”呀。唉!旅馆的设施再华丽,周围的降雪量再丰富,不给钱还是去不成。纯粹是广告宣传,自己与这一切是无缘分的。她有些惆怅地合上了导游册。

接着她又查看了一下信封,从里面抽出来一张便笺。便笺上印有几行字,只“李玉芝女士”是用笔书写的。

李玉芝女士:

突然致函,不揣冒昧。敝店在纪念开业三周年之际,决定免费招待数位家居南山市者来饱赏雪国风光。旅费、住宿资、伙食费等均由敝店承包。

敝店意在通过诸位雪原之行,回南山市后广为口头宣传。故此,敬请诸位光临。

冬季积雪甚深,公共汽车停运,到达K站后,请电话联系,敝店备有雪地车赴K站迎接。

招待期限自十二月三十日至明年元月三日止,共计五天。敝店为欢迎各位光顾,正在积极筹备,万望赏光。

随函邮去K站的往返车票,请用。

雪花山庄主人

信封里确实有至东北K站的往返车票。李玉芝迎着灯光观察着那张车票。虽然不相信车票是伪造的,她总觉得这件事太蹊跷,简直是梦幻一般。

李玉芝仔细琢磨了一下,她不认为是有人故意伪造车票来和自己闹恶作剧。这肯定是一种宣传手段,企图利用几名游客在南山市做宣传。

李玉芝开始饶有兴趣地翻阅导游册。既然一切费用均由“雪花山庄”负责,当然就该对旅馆地设施表示关心了。

“雪花山庄”是一幢钢筋混凝土结构的二层楼,看样子房间不太多。导游册上注明“雪花山庄”有温泉和滑雪设备。但是,上山没有电缆车。

李玉芝心想,没有电缆车也好,便于彻底地和雪打交道。一句话,一切都免费。李玉芝已是欣喜若狂了。

“真是天降好运呀。”李玉芝乐滋滋地自言自语道。飞来了一封如此幸运的信。美中不足的是请柬只一份,沈克怎么办呢?如果去的话,最好是二人同行。

翌日早晨,在拥挤的地铁车箱里,李玉芝和沈克被紧紧地挤在门边。

李玉芝高兴而又遗憾地把“雪花山庄”来信一事告诉了沈克。遗憾的是请柬只有一份。

“那种请柬,我也收到了一份呀。”沈克高兴地说道。

“我还想过,光付你一个人的费用,咱们是可以去一趟的哩。真没有料到你也收到了一份;真是天赐良缘哪!”

“那么,咱俩去吗?”

“当然去喽。免费去旅行的机会,千载难逢呀!”

“可是,为什么单单向咱俩发请柬呢?”李玉芝歪着脖子纳闷。

“信里不是写着么,从家居南山市者挑选的呀。”

李玉芝歪着头说:“如果我们俩被选中一个,倒容易理解,两个人都被选中,就有些奇怪啦。”

“虽然说不准‘雪花山庄’是不是想在被邀的游客之中,加入一对年轻情侣,使这次旅游增添些浪漫色彩呢?或者是——”

“是什么?”

“或者是我的哪位朋友搞的名堂。”

“什么名堂?”

″我曾把咱俩订婚的事,告诉过几位好友。也许是为了祝贺我们,他们隐名埋姓,请我们到雪原去旅行哩。”

“嗯——”

“总而言之,我们去看看吧。”

“哎,当然要去啦。”李玉芝点了点头。

2

李玉芝和沈克乘十二月三十日的夜班车前往东北的K站。两个人坐到了靠窗的席位,对面而坐。他们把旅行包塞到座位下,又掏出那个请柬读起来。

一直到昨天,心里还总有点儿不踏实,生怕是某人搞的恶作剧,现在一坐上火车,仿佛旖旎的雪山风光近在眼前了。

“要是这家旅馆的设施和服务态度好,度蜜月时还去,好吗?”李玉芝有些娇羞地对沈克说。

这时,坐在沈克身旁的一位女人,突然朝他俩搭讪道:“请问——那是‘雪花山庄’旅馆的请柬吧?”

这个人年龄和李玉芝相仿,身穿天蓝色的皮夹克,同样颜色的喇叭裤。脸上施着红粉,给人一种轻浮风骚的印象。

“是的。”沈克回答。

那女人微微一笑:“太好啦!”

“什么太好啦?”

“我也收到了同样一份,现在正是去那儿哩。”女人似乎不拘小节,用亲昵的口吻说着,把叠成两折的信封递给李玉芝和沈克看。的确和李玉芝他们收到的请柬一个样。

李玉芝迅速地瞄了一眼收信人的名字——石娅

“二位已经结婚了么?”

李玉芝对于这种试探性地问话产生了轻微的反感,可是沈克却笑嘻嘻地回答说:“我还是单身汉哩。”

“但是,我们明年秋天就结婚。”李玉芝急忙插了一句。她也没料到自己的语气这般生硬。可能是由于沈克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卖弄“我还是单身汉哩”的缘故,也许是见这个女人不太正经产生了戒心。

“是吗?”石娅的脸上挂着微笑,“真羡慕你们呀。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尊姓大名?”

“我叫李玉芝。”

“我,沈克。”

“噢,李小妹,小沈弟”

李玉芝一听叫“小沈弟”这种称呼法,心里对这女人更加厌恶。沈克本人不仅没有生气,反而乐滋滋地嬉笑着。李玉芝又恼怒了。心里直犯嘀咕:初次见面,就如此轻浮,肯定是酒吧、夜总会里的女招待。

李玉芝并非对女招待抱有成见,不过向沈克献媚确实令她反感。

“小沈弟做什么工作呀?”她还一个劲儿地那么叫着。

李玉芝心想,假如沈克这时候顶她几句就好了。但是沈克依然笑嘻嘻地对那女人说:“微不足道的小职员。”

“职员也是我们那儿的常客嘛。”

″石女士做什么工作?”

“你猜猜。”

“不好猜。”

“非常遗憾。”石娅装腔作势地耸了耸肩膀,随后拿出一张椭圆形小名片递给沈克。

李玉芝故意装出不屑一看的神情,沈克一看,傻乎乎地“唉—”了一声,便把名片递给了李玉芝。

美星夜总会·石娅

李玉芝一见“夜总会”几个字,就仿佛强烈地感到一股腐败的味道。

车厢内人多嘈杂,暖气放得太足,使人觉得闷热。“真热啊!”石娅脱掉了外衣,露出鲜红的羊绒紧身毛衣。

李玉芝本来也打算脱掉上衣,不知怎么解扣子的手又停止。她看着胸部丰满的石娅,有些嫉妒。李玉芝自己安慰着自己:哼,准是戴的假胸。

石娅用染成银色的手指,点燃了一支香烟:“为什么选中我们呢?”她两眼望着李玉芝和沈克的脸说,“如果来的全是我们这样一些年轻人就好啦。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一场”

“旅馆是为了宣传嘛,怎么能光请年轻人呢?”不知怎的,李玉芝总想反驳石娅的话。

石娅没有争辩,点了点头并附合地说:“可也是呀”她把脸朝向窗外,突然大声叫了起来:“雪!”

通过列车上的灯光看去,那窗外变化无穷的雪景影影绰绰,别有一番风韵。不知不觉中,列车驶进东北平原了。

李玉芝紧紧地把脸贴到车窗玻璃上,欣赏着外面的夜景。啊,辽阔的原野,银装素裹。松柏变成了银白的珊瑚,屋顶都戴上了漂亮的雪帽,太美了。今年南山市还未降雪,所以李玉芝着了迷似的欣赏着雪景,很快把对石娅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了。

石娅合上眼睛睡着了。

“讨厌!”李玉芝嘴巴凑到沈克耳边悄声说道。

“讨厌什么?”

“和夜总会的女人在一起呗!”

“哎呀,那有什么。”

“你当然没有什么啦。”

“哎?”

“被这种女人一口一个‘小沈弟’地叫着,你就像丢了魂儿似的。”

“别瞎说!”沈克轻轻地耸了耸肩胛。

李玉芝还是不太放心,又抓紧时机叮嘱着:“你若是对她再这么暧昧的话,我可不依啦。”她说完之后,可能心情舒畅多了,也渐渐进入了梦乡。

一觉醒来,列车已快到K站了,窗外晨光熹微。

3

K站是个小车站,在这儿下车的旅客包括李玉芝他们才五六个人。一走出检票口,车站前面横着一条小街。天虽然没下雪,但是满地的积雪都结成了冰。

南山市的大街小巷,早已是一派年尾的繁忙景象,而这个小镇,仿佛还在雪中酣睡。仅仅那些装饰在商店门前的灯笼,告诉人们今夜是新年前夜了。

“原来是个小镇。”沈克喃喃自语道。

“真冷呀!”石娅大声地吵着。

李玉芝挽着沈克的胳膊对他说:“该给旅馆挂电话了,好快来接我们。”

沈克用手机给“雪花山庄”挂电话,可是一看,没有信号。他只好到附近找公用电话。公用电话的管理人员说,雪花山庄在山里,那里没有信号,不能使用手机。

电话打通了。“我是‘雪花山庄’。”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。

“我们是接到请柬而来的。”沈克说。

“贵姓?”

“沈克,还有李玉芝。另外石娅女士也一起来了。”

“你们正在车站吗?”

“嗯!”

“马上去接诸位。不过,说马上,起码也要过两个小时左右。”

“两个小时?“

“嗯。由于雪深,只能用履带式雪地车去接。这期间,请你们到站前餐馆休息。我已经跟那里打过招呼啦。”

“ 站前餐馆”就在车站对面,所以,一抬头就看见了。李玉芝和沈克催促着瞧着商店橱窗的石娅,快步朝餐馆走去。

大概因为是清早,餐馆里没有顾客,但是店里却生着一个很旺的火炉。

五十二三岁的店老板热情地迎了出来,沈克一提“雪花山庄”,他马上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:“听‘雪花山庄’说过啦。小店虽然做不出什么名莱,但是诸位喜欢吃什么,请毫不客气地吩咐。‘雪花山庄’交代过,一切开销统统记‘雪花山庄’的账。”

“是吗?那么,我来一份这个店最贵的饭菜。”石娅眉开眼笑地说。

“我们是不是跟她一样要?”沈克小声地问李玉芝。

“别处处显得那么市侩庸俗。”李玉芝这么说,既是为了教训沈克,更主要是为了刺刺石娅。

结果,石娅订了80元的炸猪排盖浇饭。李玉芝和沈克只要了价钱一般的20元的客饭。

店老板吩附厨房后,自己坐到火炉旁,陪着三位客人聊天。

“乘刚才那趟车来的?”

石娅“哎”了一声,并点了点头。接着她好奇地打听到:“‘雪花山庄’的主人是怎样一个人呀?”

“怎样一个人,嗯——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子汉哪。不过,在那种深山里开设旅馆,可能多少有点古怪吧。”

“年轻人?”

“二十五六岁。”

“美男子?”

“这个嘛,是个美男子吧。听我的丫头那么说过。”

“结婚了吗?”

“没有。是个单身汉。”

“嗯——。”石娅发出娇声娇气的声音。她那副娇态,似乎表示她开始对年轻独身的旅馆主人发生兴趣了。

李玉芝一见她那轻浮的德行,立即就蹙起了双眉。不过转念一想,只要她不纠缠沈克,却值得庆幸哩。

“他一个人经营旅店么?”沈克又问店老板。

“原来是和他老妈一起,可去年他领老妈去外地旅游,老妈死在外地了。现在就他一个人经营了。”

菜饭端上来了。沈克边吃边和店老板聊天。

“雪地车从‘雪花山庄’开到这儿,说是要两个小时?”边吃饭边讲话是沈克的习惯。

“差不多得用那么长的时间。因为‘雪花山庄’在深山里嘛。”店老板说着话,一边往火炉里加煤。“一到十月末,一般车辆就不通了。这一带雪很深,只有雪地车才能通行呀。”

“这一带只‘雪花山庄’有雪地车?”

“是的。我们这个镇想买一辆,可是穷乡僻壤,拿不出那么多钱。”

“那么说,一旦旅馆雪地车发生故障,我们不是回不来了吗?”

店老板笑呵呵地说。“不必操心。还有电话哩,再说用滑雪板也能滑到这儿嘛。”

“困在雪中才有趣喔。”石娅插了一句话。

李玉芝虽然没有吭声,不过心想,如果真被困在雪海之中,一定充满神奇浪漫的色彩。

过了两个多小时,店外传来“咔嚓”的履带声响。

“雪地车来了。”店老板说。

三人离开火炉,来到屋外。

雪地车停在离餐馆五、六米的地方。屐带,甚至车身上都沾着雪,仿佛在炫耀途中的积雪深度。

车门开了,走下一位高个子青年。纯白色毛衣穿在他身上,既合时又合身。

他慢慢走近三个人,热情地招呼道:“啊!欢迎!欢迎!我是‘雪花山庄’的赵川,欢迎诸位来作客。”

他们谢过店老板,一行四人先后钻进箱式雪地车里。里面较宽敞,可以舒舒服服地容纳五六个人。暖气装置把车厢烘得暖乎乎的。

“这辆车和南极探险队用的一模一样。”赵川发动着车,一边洋洋得意地向三个人介绍道。

最近才领到驾驶执照的沈克,特意坐到助手席,观察着赵川开车的动作。

“跟普通汽车有点不同呀?”沈克发问道。

“和坦克一样,容易操作,机械简单,所以故障也少。”赵川笑了笑回答说。

石娅露出对雪地车毫无兴致的表情,眺望着车外的雪景。突然间,她朝赵川的背影发问道:“赵老板按什么标准选中我和他们来‘雪花山庄’作客呢?”

赵川目视看前方,反问了一声:“想知道那个标准吗?”

“石娅把手搭到司机坐椅背上,下巴搁在手上。“嗯。非常想知道。”

“对不起,关于这一点我打算暂时保密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想叫你们当谜语猜。”

“猜谜语?”

“嗯。我这次只招待六位家住南山市的客人,并非胡乱点名的。由于六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理由,所以才被选中。这一点,我希望诸位在回去之前猜猜看。”

“猜中了怎么办?”

“谁猜中了给谁一万元。“

“一万元!”石娅的眼睛闪烁着亮光。

李玉芝瞧不起她那副贪婪的样,心想不愧是招待行业的女人。可是,李玉芝自己也觉得一万元确实诱得人心旌摇动。已临近婚期,钱是越多越好哇。沈克此时此刻的心情肯定也一样吧。

石娅睁大着眼睛向上瞧着问赵川:“就是说,我和这二位之间也有某些共同点啰?”

“完全正确。“赵川点点头。

李玉芝和沈克四目相视。心想,我们和夜总会女郎到底有何共同点呢?李玉芝不愿意拿自己和石娅这类女人相提并论,另一方面又渴望发现和她的共同点,一万元还是具有很大魔力呀。

“有什么共同点呢?”沈克歪着头苦思冥想。“不好猜呀。男职员,女职员,夜总会女郎,职业不像共同点呀。”

石娅说。“是不是年龄一样?我二十四,明年是我的属相。”

“我二十三岁。”李玉芝为了强调自己比她小一岁,大声地说道。

“我二十五。看来年龄不是我们的共同点。”

“唉!实在猜不出来了。”石娅遗憾地耸了耸肩膀。

沈克抱着胳膊,寻思了片刻。“也许是——”话刚一出口,又像不好意思,便“嘿嘿”地笑起来。

“是什么?”李玉芝看着沈克的脸,“别装腔作势了,痛痛快快地说吧。”

“算了,不说啦。免得招惹大家扫兴。”

“看来是个有趣的想法吧。”赵川朝后视镜中映出的沈克笑了笑。“有什么高见,讲出来听听不好吗?”

“本来,我猜着猜着,忽然想起一本外国推理小说。”

“什么情节?”

“某孤岛上,几位游客一个一个地被杀害了。乍一看,尽是毫不相干的人,而他们为什么连续被杀害呢?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那些被害者曾在某地无意中得罪了凶手。”

“少胡说八道!”李玉芝赶忙捅了捅沈克的腋下。“照你这么说,我们简直是像为了被杀而来的了。”

“所以,我才不想说出这个想法,怕惹得大家扫兴嘛!”

“真叫人毛骨悚然!”李玉芝还在生气。

赵川出面调解一番。“作为故事挺有趣。那么,三位有没有干过令人憎恶的事呢?”

“我没有。”

“我也是。”

“当然我更没有啦。”石娅说道。

赵川哈哈一笑,“那么,就不可能发生那部小说里出现过的事了。”

“不会的。“李玉芝点着头。

赵川又问:“诸位从前来过这儿吗,”

三个人似乎按照口令似的一齐摇了摇头。

他们的态度仿佛正中赵川的本意。“那么说,更没有问题了。咱们之间是毫无瓜葛的呀。”

“算了,不谈这些吧。”沈克难为情地转变了话题。“有人比我们先到吗?”

“只到了一位。”

“怎么样一个人?男的?”石娅在一旁忙把话抢过去问。

赵川对她这种问话感到奇妙,笑着答道:“男青年,他叫史同,职员。当然跟诸位一样,是南山市人。”

“美男子?”石娅对青年男人总是十分敏感。

“是个时髦青年呀。”赵川边笑边说。他忽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:“可是,那个人有些郁闷不乐,看来有心事。”

“噢。”

“我本想问一问,怕有失礼貌,也就没吱声,真有点担心哪。作为我来说,多么希望全部来客在一起,都高高兴兴地度过新年啊!”

“那么,包在我身上啦,保准巧妙地替你探听出来。我这个人哪,最擅长解决男人们的烦恼。”石娅朝着后视镜中的赵川频送着秋波。“他一定是失恋。”石娅非常自信地说。

李玉芝厌恶地盯着说话的石娅。最初向沈克,其次是向旅馆经营者赵川献媚,现在又对尚未见面的史青年发生兴趣了。哼,也许这些人生来就轻佻,凡是眼前出现的男人,如不一个不漏地送去几个秋波,就不自在。

布满积雪的山路越来越陡,雪地车开始吃力地爬坡了。山路两旁的积雪宛如陡峭的绝壁,雪地车就在这雪白的峡谷中前进。悬挂在天空的太阳已经被挡住了。雪在履带下“嘎吱”作响。这情景真有点儿吓人。万一发生雪崩,连车带人将在瞬间被一口吞没。

李玉芝忽然觉得雪是恐怖的了。雪一多到这种程度,反而使人胆寒了。

杂木林被雪埋到了树梢,像是一片小树苗。远远望去,仿佛是一队队儿童在爬山。看来积雪已超过了两米。这种情况下,除了雪地车,任何车辆都将无能为力。

随着雪地车连续不断的颠簸,大家的屁股开始有些发痛的时候,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幢二层楼的建筑。那座建筑的一楼,有一半已经被雪埋住了,如果不仔细看,还以为是座平房哩。那就是“雪花山庄”旅馆。旅馆的周围,是白皑皑的世界。啊,真是一个天然滑雪场呀,李玉芝觉得是来到仙境一般。雪的恐怖,沈克在车里说过得不吉利的话,顿时烟消云散了。

“美极啦!”石娅也大声叫着。

“只要客人满意,我就放心啦!”赵川露出了笑容。

3

旅馆大门口的雪已被铲除了,三个人像通过坑道一样走进旅馆。

宽敞的大厅里摆着沙发、彩色电视机。一进去,温暖的气息便扑面而来。但是,大厅却异常安谧。

李玉芝望着前厅墙璧上的白桦林油画问赵川:“服务员呢?”

赵川摘下手套,放在暖气片上。“一个也没有。冬秋只有我一个人照管。不过,请诸位放心。我做饭炒菜还有两下子,保证让大家吃得香甜。”

“没有服务员也好,大家都不拘泥。”沈克多少有些奉承地说。因为免费招待这一点,总在他的思想意识里起作用。

“谢谢你的支持。”赵川略微点了一下头。他又说:“过一会儿请大家在餐厅用餐。”

“好哇,这样更热闹。”石娅爽快地说,她马上着急地问赵川。“史同在哪儿?”

“也许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。二楼共有八间客房,诸位就住在上面。一楼是这个大厅,隔璧是游艺室,对门是酒吧,另外还有浴室,滑雪板干燥室等,当然,餐厅也在楼下。噢,说不定史先生正在酒吧间里,诸位先喝点什么驱驱寒吧。”赵川说。

李玉芝他们随赵川进入酒吧。这里像是家庭酒吧一样,设在房间的一角。柜台旁坐着一位男青年。他正边看电视边喝酒。

“这位是史先生。”赵川向三个人介绍那位男人。那位男人没作出丝毫反应。

李玉芝见这个人的表情,确实阴沉。从他那忧郁的神态中,很难看出他是不是失恋。有的男人,生来就喜欢绷着面孔。

赵川走进柜台里,为李玉芝等人配制饮料。石娅要了怀威士忌苏打水,她一点一点地抿着,眼睛紧紧地盯着史同的侧面。

史同一口干了怀中的酒,旁若无人,默默地上楼了。

石娅目送着他的背影对大家说。“他一定是失恋。”

赵川轻轻地扭过头来。“我看他是因为别的事在伤脑筋。”

“不。绝对是为女人的事。咱们打赌好不好?一万元怎么样?”

赵川一笑:“我倒是喜欢打赌。不过,即使我赢了也不能要客人的钱。当然,我输了给你一万元。”

“这叫什么打赌哇!”

¨那么,我赢了的话,请你签字,留作你我的赌博纪念。”

“我的签字顶什么用?”

“一位年轻漂亮小姐的签字,可是珍宝呢。”

“哈哈……”石娅放肆地大笑起来。

李玉芝对这种场面感到乏味,便离开酒吧进入了游艺室。

游艺室里只有一组“保龄球”。李玉芝玩过保龄球,她一见着它就产生了兴趣。她刚换上室内备有的球鞋,沈克端着酒怀走了进来。

“一起玩不?”李玉芝问他。

沈克点点头。“好”,却又奇怪地“哎——”了一声。“这一组只有九支靶瓶呀,本来不是应该有十支吗?

下午,又来了两位客人。赵川说。“邀请来的旅客已全部到齐了。”

“下午来的两个男人都约莫二十五六岁。李玉芝对那个叫伍然的某大学的研究生印象不错。伍然戴着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,说是在某大学正在从事犯罪学的研究。

另外一个人叫田路,李玉芝一看就不顺眼,不知道为什么,觉得他浑身充满了粗野味。听说他是南山市的出租车司机,于是李玉芝对他更敬而远之了。因为李玉芝有几次叫车都被拒绝了,所以一直对出租汽车司机心怀不满。另外,在大公司工作的李玉芝,对司机,夜总会女郎不能说没有一点儿轻蔑的倾向。

田路一到旅馆,立刻在酒吧间喝起酒来。看来他是海量,大口“咕嘟、咕嘟”地仰脖喝着。那种模样,李玉芝怎么也看不惯。

“讨厌!”李玉芝一边玩保龄球,一边对未婚夫沈克嘀咕道,“眼睛贼溜溜的,态度也粗野。为什么要请他这样人来呢?哼!”

“不要太介意嘛。”沈克笑了笑,“出租汽车司机就是那副样子。他们整天价把眼睛瞪得滴溜圆,寻找理想的乘客,所以养成了一种习掼。着起来可能让人不舒服,说不定心地还很善良哩。”

“是吗?”李玉芝半信毕疑,用探索般的目光重新打量着酒吧里的田路。李玉芝也知道人不可貌相。可是,对于二十三岁的她来说,还是有些以貌取人的心理。

大学研究生伍然鼻梁上的眼镜片闪着光辉,来到了李玉芝他们身旁,笑容可掬地问:“允许我一起玩吗?”

李玉芝和沈克互相挤了一下眼。“欢迎!我来记分。”李玉芝说。

沈克和伍然开始比赛,伍然也马上发觉靶瓶只有九支,他露出奇怪的表情问道:“怎么少一支靶瓶呀!”

“说是一周前,一支靶瓶不翼而飞了。”李玉芝把问过赵川的话告诉了伍然。

只有九支靶瓶的比赛,总感到枯燥无味。因为出现的好球太多了。于是沈克和伍然只玩了一局就不玩了。他们三个来到大厅里,面对面坐在沙发上。

“研究犯罪学,很有趣吧?”李玉芝望着伍然眼镜后面那双柔和的眼睛问。

伍然抿嘴一笑:“没有多大意思。可以说无聊,因为和刑警们逮捕罪犯的工作不同。”

“可你还是在从事这项研究啊?“

“嘿。”

李玉芝认为伍然的话是言不由衷,所以追问道:“你对什么样的犯罪感兴趣?”

“什么样的犯罪?”

“嗯。犯罪有各式各样吧,例如杀人、抢劫、诈骗等等。”

“我主要研究杀人。“

“那么,你对什么样的杀人感兴趣呢?杀人也有种种手法吧?”

“简直千奇百怪呀。”

“对哪一种形式感兴趣?”

“这个嘛,”伍然抱着胳膊,望着天花板,度数很深的眼镜熠熠闪光,“犯罪,特别是凶杀,死者的面部往往带有某种特殊表情。”

“表情?”

“是的,表情。例如一个男人被嫉妒得发了狂的女人所杀害,那个死者的脸上,有某种憎恨,同时又有某种爱的表情。这反映出了犯罪者的心理。只要抓住这一点,顺藤摸瓜,便自然知道了凶手。这就是我所研究的论点。”

“整天研究犯罪,自己不想试试吗?”

“别再说了!”沈克在一旁制止了李玉芝这种放肆的发问,“提这种问题,有失礼貌。”沈克又面向伍然。“乘雪地车来的时候,没听赵川说起一万元的事吗?”

“一万元?噢,是不是猜中了招待我们的理由给一万元呀?”

“对啦。我们思来想去,也没有猜对。”沈克耸了耸肩膀。

李玉芝也随声附合,“是的。一直在找我们六名旅客之间的共同点,始终没想出头绪来。”

“说实在话,我也认为是个有趣的问题,一直在暗暗思考着。再说,一万元这个数目可不小哇。”伍然嘴边泛出招人喜爱的微笑说,“请柬上写的是招待南山市数人,所以我们都住在南山市,这不能算是我们的共同点吧。”

“嗯。职业方面也都不同。”沈克说,“我和姓史同是职员,你是大学的研究生,据说田路是出租汽车司机。”

“女人也一样。我是个普通职员,石娅在夜总会工作。”李玉芝补充道。

当她说到夜总会时,加重了语气,并注视着伍然的表情,可是伍然的脸上没有出现什么变化。真有点让人失望,哪怕对石娅流露出一丝蔑视,李玉芝也就心满意足了。

“那么是指年龄?”伍然取出香烟点着火,然后歪着脖子说。

“说到年龄,”沈克立即打断了对方的话,“伍然你多大喔?”

“二十五。”

“这么说,咱俩同岁。确切地说,我再过一个月就二十六了。”

“那位出租汽车司机多大呢?”李玉芝从大厅朝斜对面的酒吧眺望着。

不知什么时候,石娅和田路对饮了。俩人有说有笑。李玉芝心想,到底是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。

“大约也是二十五六吧。”沈克说。

“那么说,愁眉苦脸的史同也二十五六喽。”

“邀请我们的赵川也二十五六岁。”

“看来年龄是共同点了?“伍然津津有味地喷吐着烟云,没有把握地说,“即使男人全部二十五岁,这种共同点太平凡了。说不定是一种偶合。女的怎么样?”

“我二十三岁。”李玉芝说,“石娅说比我大一岁,今年二十四。我说年龄不是共同点。”

“好像不是。”伍然也表示赞同,“这也不是,那也不是,真有点儿玄而又玄啦。”

“这里面有没有犯罪的因素呢?”沈克忽然问伍然道。

伍然的眼睛里显出惊讶。“犯罪?”

“我曾想起一本外国的推理小说,也对赵川说过,却被埋怨和嘲笑一番。”

“在某孤岛上,旅客一个一个被杀害的故事。”李玉芝解释道。

伍然不停地点着头:“哦,那本书我也读过。没错。是克利斯蒂的《孤岛奇案》。十个人被困在孤岛上,一个一个地被杀掉的故事吧。”

“正是。尽管知道小说与现实并不致,可是一想到那本书,就放心不下。”沈克瞟了李玉芝一眼,对伍然说,“你不觉得我们的某些情景与那个相似吗?”

“哪些情景?”

“这个地方,一旦暴风雪来临,不就与世隔绝了吗?简直和孤岛一样。通过请柬被召集到这儿来,这一点也相仿。”

“有些相似。”伍然点了点头,脸上同时漾起一片微笑,“你是说在孤立的旅馆里,我们将一个一个被谁杀掉吗?”

“嗯。不过,我自己也觉得这种想法离奇。”

“想法倒是很有趣,不过,缺乏现实性。首先,这个旅馆并不孤立!据天气预报,近期内没有太大变化。”

“你那些不吉利的话早该收起来了!”李玉芝皱起眉头,向沈克发了一句牢骚。

赵川来到大厅,招呼他们:“晚餐预备好了,请诸位进餐厅用餐吧。”

李玉芝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,抬头瞄了一眼挂钟。六点刚过一点儿。看来晚餐是六点开始。餐厅不太宽敞,四周挂着花璧毯,人们一进来就感到一种舒适、畅快的气氛。餐厅中央有个大圆桌,李玉芝他们进去时,田路和石娅已经并肩就座了。

“随便坐。请吧!”赵川对他们三个人说。

李玉芝和沈克挨着坐下来,伍然坐在他俩旁边。

“我今天试作了一顿俄国菜。如果哪位先生想吃什么,请千万不要客气,尽管吩咐,我一定满足客人们的要求。”赵川乐呵呵地说。

餐桌上摆着以肉和土豆为主料的俄国莱,当然少不了鲸鱼籽和黑面包。

“请允许我和大家在一起用餐。”赵川找了个空位坐下,然后环视了一周,“哎,还有一位没有来呀。”

原来还差愁眉不展的史同。

“我去叫他。”离门最近的李玉芝站起来说道,“他住二楼哪个房?”她又问赵川。

“让客人去叫,实在过意不去呀。”赵川客套一句,“每个房门上标有客人的姓,一看就知道了。”

李玉芝从餐厅出来,拾级上到二楼。二楼走廊两侧各有四间客房,共计八间。每个房门上的确标有旅客的姓。李玉芝和沈克虽然订了婚,但毕竟还没有结婚,所以各睡一个单间。史同的房间靠走廊的尽头。

李玉芝站在史同的门前,不由得耳边响起了石娅的话语,“他准是失恋。”

难道他真是个失恋的男人吗?

李玉芝举手敲了敲门,里面没有反应。忽然,她产生了一种不祥之兆,不由打了个寒噤。可能是由于想起了石娅的话,或者是沈克讲的那些吓人话在作祟。李玉芝一拧门把手,门未上锁,她把门打开了。屋里一片漆黑。

“史同先生!在吗?”

李玉芝朝暗处叫着,一边用手在墙壁上摸索,寻找开关。灯亮了,看见史同正趴在床上。

“史同先生!”

这一回李玉芝稍放大了嗓门儿,仍不见史同要起来的样子。她一靠近床头,强烈的酒精味扑鼻而至。李玉芝紧紧皱起双眉。是喝醉了吗?沈克也爱喝酒,但他不喜欢酩酊大醉。李玉芝看见床头柜上搁着威士忌方酒瓶,里面酒就只剩四分之一了。旁边的杯子翻倒着。李玉芝心想,他喝得可不少哇。

她马上发现酒瓶后面有个小药瓶,立刻变颜失色了。那瓶子上清晰的写道:安眠药。

啊!自杀!

李玉芝一想到此,似箭离弦飞奔出屋,拼命地叫着:“快来人哪!”

餐厅里的人一下子都拥上二楼。

“自杀了!”李玉芝脸色苍白,朝大家指着史同的房间。

“自杀——?”赵川重复了一句便急忙跑进了屋。其他人也随着赵川鱼贯而入。

史同依然腹部朝下地趴在床上。

“先让我诊断一下。”伍然对赵川说,“我多少懂一些医学知识。”

“那就拜托你啦。”赵川不安地对伍然说。

李玉芝瑟瑟发抖的手紧紧地拉着沈克的胳膊。石娅也吓得面如土色。唯独出租汽车司机田路,身子靠在门旁,嘴角连着神秘的微笑。

伍然把完脉,扒开眼皮检查瞳孔,然后又拿起安眠药瓶,透着亮瞧了瞧,药片还剩很多。

“没有死。”伍然朝大家微笑着说,“只是在舒舒服服地睡大觉哩。”

“他不是吃了安眠药吗?”李玉芝问。

伍然点了点头,“像是混在威士忌里喝了点儿。不过,瓶子里的药没有减去多少,这种量不会造成死亡。算啦,让他先睡吧。”

“真不像话,尽添麻烦!”沈克耸了一下肩。

赵川说。“诸位先去吃饭吧,等一会儿,我把饭菜给史同先生端来。”

“哼!搅扰大家。”石娅冷笑了一声。石娅所说的“搅扰大家”,不知是指史同,还是讥讽李玉芝。李玉芝把眉字拧成了个川字。

大家一个跟一个地走出史同的房间,回到餐厅。

“啊!”这时候,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吓人的尖叫。是谁的声音呢?李玉芝说不准,仿佛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,因为迈进餐厅的那一瞬间,自己也看到了。崭新的木制圆桌中央,直直地插着一把登山刀,刀刃约有二十厘米长,寒光闪闪。餐桌上几个酒杯歪倒着,酒满了一桌子,仿佛在证明插刀时的强烈冲击。

4

早上起床时,窗外正下着雪,李玉芝躺在床上,扭着头眺望那纷纷扬扬,舞姿婆娑的飞雪。渴望奇妙的雪景,渴望滑雪旅行,才来到“雪花山庄”。可是昨晚扎在餐桌上的登山刀,把她美好的憧憬击得扮碎。昨晚,大家都认为是一场恶作剧。究竟是谁把刀插在餐桌上的呢?仅仅是一场扰乱大家的恶作剧吗?还是其中隐藏着更可怕的用心?

那把锋利无比的尖刀,是谁的呢?来客中没有人承认是自己的,赵川先生也说“雪花山庄”里没见过那样的刀。后来那把刀暂时由赵川先生收藏起来了。可是,李玉芝不知为什么,总感到心惊肉跳。

“砰!砰!砰!”忽然有人敲门,李玉芝心里“卟咚“一下子。进来的是沈克。

“新年好!”因为两个人已经订了婚,所以沈克很随便地坐在李玉芝的床边。

李玉芝揉了揉眼,抬头望着森回的脸嫣然一笑:“现在几点钟?”

“七点半。再过三十分钟就吃早饭了。”

“自从昨晚看见那把刀,心境不好,不怎么想吃东西。”

“咳,不过是一场恶作剧嘛。不过,的确有些过分了。”

“谁搞的呢?”

“不知道,昨晚睡觉的时候,我曾想过。你在二楼呼叫时,坐在餐桌周围的人一起跑上了二楼,刀子肯定是最后走出餐厅的人插上去的。”

“是谁呢?”

“我一直在回忆当时的情景,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。那时候,就是一个人留在餐厅,也不会有人注意。因为注意力全被你的叫声吸引了。”

“有人留在餐厅吗?”

“没有。统统跑上二楼了。我是说那种情况下,谁也不会留意谁先谁后走出餐厅的。”

“除了罪犯以外吧。”李玉芝说。

“罪犯?”沈克“扑哧”一声笑起来。“称罪犯有些言过其实了吧,这只不过是恶作剧而已。”

“我总觉得这不单是恶作剧。”

“啊!”

“说不定罪犯下一次用那把刀把谁捅死哩。”

“你到底怎么啦?”沈克耸了耸肩,“你做噩梦了吧?快起床吧,吃完饭还要去玩雪里,据天气预报,这场雪马上就要停啦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李玉芝点了点头,心想,也许沈克说得对。自己的疑心可能太重了吧。“你先去餐厅吧,我随后就到。”

沈克出门之后,李玉芝立即起床,开始精心地梳洗打扮。她对着镜子中自己的脸,左右观察着,不由得笑了起来。来这儿是为了寻求欢乐,不应该疑神疑鬼。况且今天是元旦呀。应该快快活活地度过新年。

李玉芝来到餐厅,大家已经在餐厅桌前坐好了。石娅依然故我,兴高采烈地和别人谈笑着。出租汽车司机田路,与昨天一样,脸上带着一副诡秘的笑容,那笑容后面仿佛隐藏着什么。犯罪学的研究生伍然,正低声地对沈克论述着犯罪动机。昨天喝了安眠药而把李玉芝吓了一大跳的史同,今天仍然和大家不合群,孤零零地呆坐在那里。

“正等你来了。”赵川朝李玉芝微微一笑,“今天是元旦,早上请诸位吃本地的煮年糕。”

“迟到了,对不起!”李玉芝的头像蜻蜓点水一般,朝大家低了一下,便挨着沈克坐了下来。

人到齐了,赵川举起酒杯致词,“恭贺新禧!”

大家把屠苏酒一饮而尽

李玉芝不会饮酒,脸色马上变得绯红,身体开始发热,心情也随之豁然开朗了。昨晚至今一直压在心头的阴影,一股脑儿消失了。

煮年糕真香。大家津津有味地吞嚼着。最后竟然展开了竞赛,边吃边数着块数。唯独史同没有参加这场挑战,他很快地搁下筷子,离开了这热火朝天的战场。

“这个人哪!真是的。”石娅嘀咕了一句。

“那么,你承认我说对了吧?”赵川眯眼笑着说。

李玉芝听着他俩的对话,眼前浮现出他们打赌的情景。石娅曾肯定史同是因为失恋而忧郁,赵川说史同是因为其它事情,并且打了赌,如果石娅赢了就得到一万元——

“是我输了吧。”石娅说,“昨晚,我忽然想喝酒,下楼来到酒吧间,看见他一个人正自斟自饮喝闷酒。我和他东拉西扯地聊了好一会儿,从他的话语来看,他不像是为女人而苦恼。”

“史同没说他为什么而苦恼吗?”赵川关切地问道。这也许是出自旅馆主人对客人的好意吧。

“不知道。可能他在南山干了什么坏事,逃到这儿来的。这儿很安全嘛。”

“那种人一天到头哭丧着脸,就像谁欠他的钱似的。哼,他爱怎样就怎样,多余管他。”田路皱着眉头说。

李玉芝听了田路那种不近人情的话,心想这个人准是大家常说的那种尽作缺德事的出租汽车司机。在餐桌上插登山刀的,说不定就是他。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了一下插上到的地方,那里淆晰地留有一个楔形的坑。

6

吃罢早饭,大家休息了片刻。屋外已雪止风停,灰蒙蒙的天空透出了微弱的阳光。

赵川说。“滑雪的人请报名,我准备滑雪板和靴子等。”

李玉芝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间,换上运动衣。她下楼时,其他人已都换好衣服集合了。田路穿着不合体的运动衣,他说是忘记带来了,只得借用旅馆的。

“哼,忘记带了?准是自己没有,没脸说罢了。”李玉芝凑到沈克的耳边嘀咕道。

“看来你很讨厌他。”沈克笑呵呵地问李玉芝。

“他那副德行,能讨人喜欢?”李玉芝说这话的时候,把嗓门儿稍微提高一些。只有史同仍然闷在自己的屋子里,没有参加滑雪的行列。

“心里不痛快的时候,滑一滑雪就会好一些嘛。”赵川不无遗憾地说。

石娅也许为了卖弄,自告奋勇地说。“我去把他叫来。”说罢扭着腰肢一摇一摆地跑上了楼。

然而,她很快扫兴地回来了,故意娇揉做作地叹了一口长气。“唉——瞎子点灯白费蜡。门从里面反锁着,怎么按铃也不回答。”

“真他娘的古怪!”田路大剌剌地骂了一句,“让他一个人待着去吧。”

“他会不会又服了安眠药?”李玉芝担心地问沈克。

身旁的伍然慢条斯理地说:“即使服了也不必担忧,常服安眠药的人,知道危险的极限。”

李玉芝心想他也许说得对。

李玉芝等人在赵川的带领下,开始朝后面的山坡攀登。由于没有上山的电缆车,所以很吃力。所幸这里不像有名的滑雪场那样人山人海。广阔的雪原任其驰骋。

李玉芝今天是有生以来第二次滑雪,动不动就栽筋斗,在软乎乎的雪地上砸个大坑,尽管如此,她滑雪的兴致未减分毫。

最初,大家集聚在一起滑,由于滑雪水平参差不齐,渐渐就各奔东西,各显神通了。善滑者顺着陡峭的斜坡飞驰,李玉芝和沈克、石娅这类初学者只好在平坡上跟着赵川练习基本功。

天气晴朗,没有一丝儿风。大家滑着滑着都开始出汗了。

快到中午了,赵川先行一步回旅馆顶备午饭。石娅摔筋斗时扭了腰,也先回旅馆了。

旅馆后面的平坡上只剩下李玉芝和沈克。

“歇一会儿吧!”沈克说。

两个人扑通一下坐在雪地上。李玉芝摘下手套,用手捧起一把雪,吃了一大口。浑身已经很热,吃一口冰凉的雪,真是滑爽甘美。

“没有白来呀。”李玉芝巡视着茫茫无涯的雪海,“这里景致宜人,环境幽静无比。”

“之所以这么静,因为雪能够消音呢。”沈克得意地说完,突然闻了一下李玉芝。大概是滑雪使他感到振奋,因而产生了某种欲望吧。

李玉芝“扑哧”一笑,刚想倒进沈克的怀抱里,她突然看见了什么,“哎呀!”大叫了一声,伸手指着旅馆的方向,指尖在微微颤抖着。“快看,快!”

“什么?”沈克疑惑地顺着李玉芝的手望去。

“旅馆的二楼。”

“二楼?啊!谁站在邢儿,像是在偷看我们。”

“不是站着。像是从顶上吊着呀!”

“胡说。”沈克笑起来,然而,笑容在中途僵住了,“的确不像站着朝这边望。是吊着,而且还在晃悠哩。”

“那是史同的房间。”这时李玉芝已吓得脸色发白了。

两个人从雪地上爬起来,直线滑行朝旅馆大门口滑去。可是,滑雪板就像一匹野马难以驾驭,中途他们栽倒了好几次,最后索性解下滑雪板,连滚带爬地跑到旅馆门口。

“赵川!”沈克一进大厅就高声叫道。

正在厨房的赵川,探出戴着厨师帽的头来:“怎么回事?摔伤了吗?”

“咱们赶快到史同的房间去看看吧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我们从外面看见的,里面的情况异常。”李玉芝的嘴唇抖动不停地说。

“史同只怕是上吊了。”沈克面色苍白地告诉赵川。

“上吊?”赵川闻听之后也表情骤变。

先回来的石娅听到了三个人的讲话声,也从酒吧间里走了出来。四个人一起跑上楼梯。

赵川握住房门的把手“咔嗒”、“昨嗒”地连拧数下,门打不开:“门从里面反锁着哩。”

李玉芝按了门铃,也无人回答。

“使用旅馆的备用钥匙打得开吗?”沈克大声问。

“很遗憾。从屋里反锁的话,备用钥匙也无济于事。”赵川摇晃着头。

石娅蹲下身从锁孔朝里瞧,她说只能看到床。

“看来,只好破窗而入啦。”赵川说。

李玉芝他们从楼梯下来,恰巧伍然和田路也回到旅馆了。沈克对他们讲了史同的事,这两个人也急忙随李玉芝一伙来到窗下。架起梯子之后,田路一马当先攀登了上去。

田路往史同的房里窥视了一会儿,大惊失色地俯视着集聚在下面的人们,干巴巴地说:“是。”他用手卡住自己的脖子,做出了上吊的样子。

田路用戴着手套的手打破窗玻璃,伸进手去把窗户打开。便跳到屋里去了。李玉芝他们又跑回楼内,等田路从里面打开门。

门一开,大家一齐拥进了史同的房间。史同用自己的皮带吊着脖子,李玉芝一看吓得连忙转过脸去。男人们把尸体卸下来放到地板上之后,李玉芝才敢睁开眼睛。

室内并不很乱。床头柜上倒着昨天大家都已见过的安眠药瓶。

“他是自杀吧。”沈克说。

“来这儿上吊,真他妈的会找地方。”田路冷漠地说。

石娅像背台词一样,袭腔作势地说。“看来他满腹苦衷无处诉,一死解千愁呀。”

突然,一阵压抑的沉默笼罩着整个房间。有人轻声叹息了一下。

这时候,伍然打破了沉寂,“史同不是自杀。”

大家的目光“唰!”的一下集中到了伍然的脸上。

“不是自杀,那必定是他杀。”沈克歪着脖子不解地问伍然。

“是的。是他杀。”

“为什么?怎么看他都像是自杀呀。”

“请看看那个吧。”伍然指着墙壁的一角,那里用图钉钉着一张明信片那么大的卡片。刚才,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尸体所吸引了,所以没有看到这张卡片的存在。纸片上写着:

至此,对第一个人的复仇结束。

田路上前扯下那张卡片,图钉蹦飞了。

伍然镇静地说:“我认为这是凶手的留言。”

“留言?”沈克盯着放在桌子上的卡片问伍然,“那么说,圆圈、斜线所构成的奇妙符号,是凶手杀人后留下的标志喽?”

“恐伯如此。”

我不相信⊙这种交通标志似的符号是凶手的标志。这不是像小说里出现的复仇狂一样了吗?”沈克用手指在空中比画着那个⊙的符号。

伍然表情不变地说。“有人在犯罪时,往往表面上采用相当愚蠢的方式,让人难以置信。”

“不管怎么说,该给警察挂个电话啦。”赵川似乎为了打断他们的议论,在旁边插了一句,“自杀也罢,他杀也罢,总而言之是一个人死了。”

没有人反对赵川的这个意见。赵川走出史同的房间,李玉芝他们默默无言地跟着他来到了大厅。

赵川拿起话筒:“喂!喂!”可是电话打不通。

“让我来试试。”伍然把话筒贴在耳边,马上咋了咋舌头,“是打不通,可能电话线断了。”

大家听了这句话,霎时慌乱起来。

石娅声音颤抖地说,“电话打不通,这里手机又没有信号。我们可怎么办?”

赵川安抚大家。“电话不通也不要紧。不必担心,我开雪地车到K镇去把警察接来。”

“是呀。”石娅听了赵川的话,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了,甚至有些高兴地说,“真是的,还有雪地车嘛。警察一到什么也不怕了。”

李玉芝虽然一言没发,同样也松了一口气。警察一来,就不必这样提心吊足了。史同之死,诚如伍然所言,是他杀的话,也该由警察去解决。

伍然手里摆弄着那史同房间的卡片,对赵川说,“希望尽快把警察接来。史同并非自杀,而是他杀。就是说凶手在我们之中。不尽快把警察请来,说不定凶手要犯下第二件罪行哩。”

“凶手就在我们中间?”沈克望着他。其他的人也生气地瞅着伍然。

“伍然先生!”赵川面带怒容,口气生硬地说,“没有查明是自杀还是他杀之前,最好不要讲那些蛊惑人心的话。”

“就是嘛。”石娅也撅起嘴,“不管怎么说,门是从里面锁着的,所以他是自杀。”

“可是,这张卡片上写着‘对第一个人的复仇’。”伍然把卡片伸到石娅的眼皮底下,“自杀者不会写这类东西。复仇这个字眼,只有凶手才使用。”

“也许是史同对自己复仇吧。”沈克插嘴道。

“不对。假如自己对自己复仇,绝不会写‘第一个人’这种字眼。”伍然一口否定了沈克的说法。

伍然的说话口气中,总觉得他是以权威的口吻在压服对方。李玉芝本来对他颇有好感,现在已经对他有些反感了。这个人真怪,好像史同之死是杀人案才投合他的心意似的。

“反正开雪地车去把警察接来。由他们处理吧。”赵川解围似的对大家说,他的眼睛巡视了一下在场的人,像发现了什么,急忙问李玉芝他们,“怎么不见田路先生?他去哪儿了?”

一经赵川提醒,大家都注意到出租汽车司机田路不在大厅里了。从二楼下来的时候,大家还在一起来着。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。

“是不是在喝酒?他非常喜欢喝酒。”

石娅说到“他”字时,露出叫人肉麻的亲昵。李玉芝愈加讨厌石娅了。这种女人,一定跟谁都能粘贴到一块儿。

然而,田路并不在酒吧间里。赵川刚要去大门口,田路搓着双手从外边回来了。他手上粘着黑乎乎的脏东西。

“雪地车不能动了。”他站在大家面前,喘着粗气说。

“你说不能动了,是什么意思?”赵川奇怪地看着田路。李玉芝他们也以同样的目光瞧着他。

田路用手背擦了一下四方脸,“雪地车出故障了。”

“故障?不会有那事。”赵川轻轻地摇摇头,“昨天还开过嘛。”

“你以为我撒谎,不信你去看,确实出故障了嘛。”田路粗暴地说着,又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尖。

赵川和李玉芝他们出了大门,奔向旁边的车库。万一田路说的是真话,那麻烦就大了。

雪地车静静地蹲在车库里,从外表看,看不出有什么毛病。赵川钻进去,接通开关,怎么启动也打不着火。他打开发动机罩,检查了一会儿,抬起头来灰心丧气地说:“这台车确实坏啦。不是发生了故障,而是有人破坏了发动机,几乎所有的插头都不翼而飞了,蓄电池里的液体也被放得一干二净。”

“谁破坏的?”沈克大声吼叫道。

众人的目光自然从赵川移向了田路。这时候,李玉芝心想,田路手上那种脏东西不正是油垢吗?

田路脸红了:“你们干嘛都死盯着我?”

“你为什么刚才来看雪地车?”伍然问田路,这句话似乎代表了大家对田路的怀疑。

田路皱起眉头。“不是说开雪地车去接警察吗?我想帮助做点准备工作,先把发动机烘热。这么冷的天气,起码需要烘十来分钟。我是出租汽车司机,当然马上想到这个问题。结果到这儿一瞧,发动机坏了。”

“你刚才不是说出了故障吗?”

“老实说,怕你们又要嚷嚷什么是凶手干的啦!”

沈克问赵川:“发动机能够修好吗?”

赵川无精打采地晃着头,“插头还有备品,可是没有蓄电池,这个蓄电池是新换的,所以没有备品。这种情况我也无能为力。”

“那么,怎么办?”沈克目光严厉地望着赵川。

李玉芝的心也受到恐怖和不安的袭扰。电话不通,雪地车又不能动了,不等于与世隔绝而禁闭在“雪花山庄”了吗?而且是和一具死尸生活在一起。

“请不必惊恐。”赵川环视了一遍每个人的表情。他的神色虽然也十分紧张,声音却很镇定,“还有其它和K镇联系的办法。可以滑雪去那儿。只是路途较远,必须滑雪技术比较好的人才能胜任这项工作。说起来很惭愧,我虽然生长在雪乡,正如诸位刚才所见,滑得不好。”

“我也不行。”沈克说。李玉芝和石娅也说力不从心。由“雪花山庄”滑雪到K镇,绝非初学滑雪者所能办得到的。

“看起来,只有拜托你们二位中哪一个啦。”赵川同时对着伍然和田路说,“刚才看见二位的滑雪技术很高超呢。”

“我不行。”伍然眼睛盯着地下,“我这两下子是花架子,在滑雪场上还能对付一下,可是长距离滑雪,或者翻越起伏太大和地形复杂的地方就举手投降了。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。”

“田路先生怎么样?赵川问田路。

“都不行,只好我去了。不过,我今天太累了,明天一早出发怎么样?”

谁也没有说不行。因为除了田路再无人能滑雪到K镇了。这时再没有人敢提怀疑田路破坏了雪地车的话了。

一月二日的早晨。“雪花山庄”旅馆周围与昨天早上一样,漫天飞雪。八点钟吃早餐时,大家都集中在食堂,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睡眠不足,眼睛里充满了血丝。

李玉芝几乎彻夜未眠,一方面由于史同的尸体停放在二楼;另外,电话断线,雪地车被人破坏,这些怪事接踵而至;还有一个原因,就是知道了田路的事情。沈克曾说过这个田路很可能是杀害出租汽车司机的凶手,作案时弄到了“雪花山庄”的请柬,逃这儿来的。因此这个人是冒名顶替。假如沈克的话说对了,这个田路就是杀人犯。早餐和昨日一样,吃本地的煮年糕,本来李玉芝喜欢吃年糕,可是今天没有一点食欲,仅仅吃了几口。李玉芝不时地偷偷瞥田路一眼。也许因为听了沈克的话,怎么看他那张四方脸,怎么像是罪犯。

石娅仍然亲昵地和邻座的田路说话,并且鼓励他:“加油滑,早到K镇早回来,我等着你。”

不知道伍然在想什么,呆板的脸上毫无表情,一言不发地嚼着年糕。李玉芝心想是否把田路的事告诉这位犯罪学研究生,说不定他会赞同沈克的想法。

赵川是个称职的旅馆老板,他千方百计地安抚大家的情绪。早饭时,故意播放了轻快的桑巴舞曲。

“过一会儿,田路先生如果滑雪去K镇,我们大家就不必担惊受怕啦。”他笑容满面地宽慰着大家。

李玉芝听了赵川那一席话,怀疑田路是否能顺利地到K镇去联络。他如果是个冒名顶替的罪犯,怎么会去叫警察呢?他肯定趁此良机逃往它方。

早餐结束了,雪还在飘飘洒洒地下着。

“雪一停我就出发。”田路说完就又和石娅到酒吧间开始对饮起来。

李玉芝为了摆脱那莫名的惊恐,叫沈克和她一同去玩保龄球游戏。

两个人来到滚道眼前,刚拿起保龄球,沈克“哎呀!”了一声,惊愕不已地说。“靶瓶不够了,只剩八支了。”

“啊?”李玉芝拿眼睛数了一遍排列整齐的靶瓶,真的只剩八支了。比昨天又减少了一支。两个人围着滚道找了一圈,没有找到。

“奇怪!明明昨天还有九支嘛。”

“难道有人把它藏起来了?”沈克吞吞吐吐地说着,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。

“你怎么啦?”李玉芝忙问道。

沈克神情不安地说。“我又想起了那可怕的事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来这儿的途中,我曾讲过外国推理小说的事吧。”沈克干巴巴地说。

“是在某孤岛,旅客全部被杀害的故事吗?”

“是的。那也是发生在旅馆里的事。其中有十个印第安人小偶像。起初与旅客人数相同,每当死一个人,偶像就相应地减少一个。难道说这个保龄球的靶瓶也是死一个人少一支吗?”

“别说这种吓人的话了。”李玉芝说话的声音已近似悲鸣了。

这时候,伍然来到他俩身旁。李玉芝想避而不谈这些晦气的事情,而沈克又偏偏把这个想法对伍然叙说了一遍。

伍然边点头边称“有道理“,可是,他又马上哈哈大笑起来。“想法倒蛮有趣,然而情节不太合乎逻辑。最初靶瓶有九支,后来又丢了一支,对不对?”

“对。”

“可是,住在这幢旅馆的客人只有六位。包括老板赵川也仅有七个人,与九支靶瓶数目不符。”

“就是嘛。”听了伍然的话,李玉芝的精神为之一振,瞪了沈克一眼,“少拿那不吉利的故事来吓唬人!”

“经你一提醒,我也发现数字不符呢。”沈克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。

伍然笑道:“你这是读推理小说太多了的缘故吧,”沈克也苦笑起来,“不过,丢失的靶瓶哪儿去了呢?”

他们三个人又四处找了一遍,那支靶瓶仍然不见踪影。无可奈何,只好用八靶瓶进行游戏了。李玉芝总想找个机会把田路的事情告诉伍然,征询他的意见,但又怕万一自己和沈克的判断错误,后果不堪设想,因为一旦从伍然口里传到田路的耳朵里,田路必定勃然大怒,准会引起一场大的纠葛。所以几次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。

中午时分,雪终于停止了,太阳从灰色的云彩后边探出头来。

田路一个人提前吃完午饭,雄赳赳地挺起胸膛。“我滑雪去K镇啦,再见吧!”

石娅说,“好好滑呀!”说完还轻轻地吻了吻田路的脸烦。

李玉芝他们簇拥着田路,走进放着滑雪板的干燥室。

然而,就在那瞬间,大家都目瞪口呆了。滑雪板被残酷地折断了,似乎对滑雪板有着刻骨的仇恨,滑雪板都被折成四段。

“谁干的这种事?”赵川的声音像是从喉咙管挤出来的。

田路抓起一块碎片,狠狠地朝墙壁掷去。“这怎么能去K镇!”他发疯似地喊着。

李玉芝和沈克吃惊地互相观望着。

“我们到底怎么办?”

“我们被禁锢在这个旅馆里了。”沈克瞧着一块块滑雪板的残骸嘟哝地说,“电话不通,雪地车坏了,滑雪板也不能用了,我们都被封在‘雪花山庄’这个罐头里了。”

“谁干的这种缺德事情?”

“不知道。但是,有人企图把我们困在这幢旅馆里。”

“是谁?是谁干的这种伤天害理的事?”李玉芝的叫声越来越高了。

沈克慌忙制止住她这种悲鸣似的喊叫。李玉芝不吱声了,可是默默地啜泣起来。沈克把她领出干燥室,扶她坐在大厅的沙发上。

“别哭嘛。哭有什么用?”

李玉芝大声抽泣了两三下,抬起满面泪痕的脸。“不来这儿就好了。”

“是啊,不过已经来啦。”

“我们怎么办?”

“现在还不知道。不过,食物够吃一个星期。这期间总会有办法与K镇联系上的,所以最好不要过于悲观。”

“总会有办法,什么办法?”

“21世纪的世界上,总会有办法的。再说,即使完全无法与外界联系,K镇上也会有人惦记这个旅馆的情况,例如那个餐馆的老板就知道我们在‘雪花山庄’。”

“你说得对。”李玉芝的嘴边终于浮现出一丝苦笑。

她想起了站前餐馆以及和店老板的闲谈,还有那天早上吃过的20元的客饭。店者板知道这些旅客是来“雪花山庄”的,也许清楚这里只储备有一周左右的食物。所以,“雪花山庄”久不与他联系,那位老板一定会担心,并且向警察报告吧。

仅仅因为有人知道他们这伙人在“雪花山庄”,这件事不可思议地让李玉芝放宽了心。她感到自己并没有完全与外界隔绝。

“我回屋去洗个脸。”李玉芝恢复了女性的爱美之心,对沈克说,“脸被泪水弄得粘粘糊糊了吧?”

“请顺便到我屋里拿包香烟来。”沈克告诉李玉芝旅行箱里还有五六盒烟,并且把箱子的钥匙递给了她。

李玉芝回到自己的房间,梳洗化妆。薄薄地匀上一层粉,又拿口红涂过嘴唇,心情逐渐好转了。也许是女性的特点吧,美化完毕,左右照着镜子,自己对自己微笑一番。

李玉芝收拾起化妆用具,来到隔壁沈克的房间。她开了箱子,取出两盒香烟,然后把箱盖合上锁好。李玉芝稍微挪动了一下,不知碰倒了什么东西,“咕噜咕噜”地滚到了床下。

啊!原来是保龄球的靶瓶。靶瓶一直滚到门边停止了。

李玉芝疑惑不解地瞧着那支靶瓶,愣了好一阵子。刚才为了游艺室丢失的那支靶瓶,沈克还联想起那部外国推理小说,大惊小怪地乱说了一通,而靶瓶却出现在他的房间,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名堂?难道是他故意藏起来恐吓我吗?

自认识沈克以来,从没有对他产生过什么不好的看法。沈克虽然也做过恶作剧,但从来没有搞得这么复杂吓人。况且,刚刚死了一个人,紧接着他会以此戏弄自己吗?不,他不是这号人。

忽然,不安袭上李玉芝的心头,自己真的了解沈克吗?认识他还不到一年的时间,也许他还有什么隐藏得很深的秘密,自己还没有发现吧。

唉,时间短暂,缺乏了解,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。李玉芝在心里对自己说着,弯腰拾起翻倒的靶瓶,回大厅去了。

“你真磨蹭呀”

李玉芝没有作声,把香烟和靶瓶并排放到他眼前。

沈克吃惊地看了看靶瓶,又看了看李玉芝的脸。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“在你的房间里发现的。”

“在我的房间里?简直荒唐。”

“很遗憾,它真的在你的房间里嘛,你是不是为了吓唬我而故意藏起来的?”

“我绝不会干那种事,怎能那么做呢?”

“那么,它为什么会放在你的房间里?”

“我哪里知道。准是有人偷偷放进去的。”

“为了什么呢?”

“不知道。”沈克生硬地回答了一句,他拿起靶瓶,在手中转着仔细查看,“它真的在我的房间里?”

“是的。就放在旅行箱背后。”

“莫名其妙!”沈克自言自语道。他拿着靶瓶站起身,“反正丢失的靶瓶找见了,把它送回游艺厅吧。”

两个人来到游艺室,沈克把靶瓶摆回原地,这样,靶瓶与刚来时一样,又是九支了。还有一支,说不定也会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吧。

沈克和李玉芝又走到干燥室,赵川和田路等人正试图把滑雪板的碎片接起来。任何人看见这种做法,都会知道他们是枉费心机。

“唉,死了心吧。”赵川用手背抹去额头的汗珠。田路和伍然仿佛正在等待这句话,立即停止了手中的工作。

“滑雪板不能用了,到底怎么办。”石娅气冲冲地问赵川,“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与K镇联系?”

“很遗憾,没有了。”赵川疲惫不堪地回答。

伍然用手帕揩着眼镜,声音非常镇定地说:“这么一来,我们完全陷于雪海之中,与世隔绝了。”

“你说是谁干的这种事?”石娅这次咬住了伍然,“是不是你干的?”

“我?为什么是我?”

“为什么,因为只有你最镇静,若无其事。这种奇怪的态度就值得怀疑。”

伍然对于石娅毫不客气的言辞只抱之以苦笑。李玉芝觉得石娅的话多少有些道理。在李玉芝的眼里,这些人之中最镇定自若的就是伍然。他为什么持这种态度呢?是因为他从事犯罪学的研究,镇定是他的职业习惯?还是伍然就是罪犯,故作镇定?李玉芝解不开这其中的奥秘。

伍然缄默无言了,干燥室的气氛更加沉闷。田路怄气似的,抓起一把滑雪板的碎片投进火炉里,“哄”的一声火苗蹿了起来,他的脸被光映得通红。

李玉芝看着田路那种粗暴的动作,心想,破坏滑雪板和雪地车的是不是他?看他那副德行倒像是干这种事的人。

“不管怎么样,待在这儿也没用,到大厅去吧。”赵川打破了干燥室里的沉闷,对大家说,“快到午餐时间啦,诸位吃点什么呢?”李玉芝他们似乎被赵川的话所推动,都慢腾腾地走出了干燥室。多数人都说不想吃东西,所以赵川只简单地做了几份三明治分给了大家。

沈克刚咬了一口就把三明治搁到桌上,问赵川:“能不能步行到K镇?”

赵川表情暗淡地回答。“办不到。在这么深的雪中步行去K镇,等于自杀一样。”

“除了K镇,可否去其它地方?如果附近有小村庄,先去那儿,再与K镇联系也行嘛。”

“这个旅馆位于两县交界的地方,去最近的村庄也比到K镇远哪。”赵川在餐桌上用手指划着地图。

“那么,我们已经不能离开这个旅馆啦?”石娅歇斯底里地叫起来,“难道只好在此等死?”

”有一个星期的食物,先不必那么担心。”

”这一个星期过完了又怎么办?都活活饿死在这儿?是不是?”石娅又咬住赵川不放了。

赵川愁眉不展,刚想张嘴说什么,田路在一旁发火了;“讨厌,哇哩哇哩地瞎叫唤,顶个屁用?”

“什么叫瞎叫唤?”石娅眉梢往上吊着,怒气冲冲地瞪着田路。

刚才还亲密无间地在酒吧举怀对饮,为鼓励田路快点滑到K镇,甚至亲了他一下。而现在却成了冤家对头。

石娅死盯着对方:“破坏雪地车和滑雪板的家伙可能是你吧?”

李玉芝心想,石娅由于这接二连三的不幸事件,可能受到了刺激,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。

“不是老子。”田路嚷叫着。

伍然讥讽地望着他俩,依然不慌不忙地说:“我认为此时不该内讧。大家应该同舟共济,一起商量个与K镇联系的方法,这才是当务之急呀。况且,二楼的尸体也要设法处理一下,警察来不了,也不能一直那么摆着吧?”

听了伍然的话,田路和石娅都沉默了。他们中间已经有一个人死了。

“先埋掉吧。”赵川开口道,“埋在雪里,尸体不会腐烂,到时候也好向警察和他的亲属交代。”

没有人反对赵川的话,因为大家都不愿意和尸体同住在一幢楼里。掩埋尸体的任务落到男人们的肩上。

沈克等人把尸体抬出去,埋在旅馆背面的雪地里。这期间,李玉芝和石娅在旅馆内隔窗观望。眼前是一派凄凉的景象。男人们在雪地上挖个大坑,用毯子把尸体裹起来,埋到那个坑里。

石娅看到一半,忽然离开了窗口,走到电视机旁扭开了开关。李玉芝不明白石娅为什么突然想看电视,不过看着石娅那一动不动的背影,渐渐明白起来了。她一定是想到自己与外界隔绝了,感到极度的恐怖,这方面李玉芝也有同感。当看到掩埋同伴的尸体时,这种恐怖感越发强烈。为了摆脱这种恐怖感,唯一的方法是使自己感到并不孤独。

现在,旅馆能和外界联系的东西,只有电视机和收音机了。当然,所谓联系,只是一种错觉。但是,也只有它能给予一点慰藉。所以,石娅才目不转睛地盯着影像不清的电视屏。李玉芝曾讨厌石娅,现在却开始感到和她有几分亲近了。

这时候,正在看电视的石娅突发出“啊”的一声尖叫。李玉芝连忙问道:“怎么啦?”

石娅张口结舌,手指着电视画面。屏幕上映出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肖像。字幕是“遇害的田路先生”。李玉芝也大吃一惊。肖像消失后,接着映出南山市郊的地图,在某处打着作为出事地点的×。

风行出租汽车公司田路去向不明,生死不详。今晨,发现了他的遗体。田路被人从身后绞杀,看来凶手是为了抢劫营业款而杀害他的。田路自三年前加入风行出租汽车公司工作……广播员一个劲儿用平淡的语调解说着。石娅的脸开始抽动了,“他——”石娅几乎说不出话来。

李玉芝点了点头。“是的。他杀害了田路司机,冒名顶替逃来这儿的。”李玉芝语调平静地说。

这时,男人们掩埋完史同的尸体,纷纷回来了。头一个跑进来的便是田路,他一边咋着舌头说:“真倒霉!”一边搓着冻僵了的双手。

石娅面色铁青,双目紧瞪着田路的脸。李玉芝怀着不安看着这个场面。

“你真是出租汽车司机吗?”石娅用颤抖的声音质问田路。

田路不耐烦地“哼”了一声,点着头朝酒吧间走去。

石娅厉声喝道。“你等一下!”

紧跟田路进入大厅的沈克等人,被这种异样的气氛惊呆了,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俩。

“真是出租汽车司机的话,拿出执照来看看。”

田路翻了她一眼,又看了看正盯着他的其余四人的表情:“为什么要看我的执照?”

“你没有吧?”

“当然有喽。”

“不妨拿来看看嘛。”

“哼!给你看。”田路从里面的口袋里掏出驾驶执照,递给石娅,“这是专业驾驶执照,看吧。”

“我看看。”石娅用瑟瑟发抖的手接了过去。李玉芝也凑到石娅身后看那个执照。执照上的照片脱落了,夹在里边。

“田路。二十五岁。风行出租汽车公司——”石娅结结巴巴地念着。

“果然是这样!”

“果然怎么样?看完了快还给我!”

“我刚看完电视新闻。风行出租汽车公司的田路司机已被强盗杀害,今天早晨发现他的遗体。”

这一瞬间,大厅里出现了异常紧张的沉默。李玉芝感到一阵害怕,身不由己地往后倒退了几步。

田路忽然狂笑起来。“应该把那个讨厌的电视机砸烂!”田路的脸上带着狞笑,摆出一副准备打架的姿势。“老子是杀了田路,正好他身上有这家旅馆的请柬,我就借水行舟,冒名顶替来到这儿了。”

“怪不得!”伍然反应过来了。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说,“那么,破坏雪地车的是你喽?”

“你说对啦。把警察叫来,我不就完蛋了吗。”

“拆断滑雪板的也是你吗?”

“滑雪板?不是我。”

“怎能叫人相信呢?”石娅把执照扔了过去,愤怒地说。

田路耸了耸肩膀。“信也罢,不信也罢,反正我没有折断滑雪板。我本来打算滑雪逃往另一县哩,结果滑雪板被破坏了,我也被困在这里。所以,我不会干那种把脖子往绞索里伸的蠢事。”

“史同是不是你杀死的?”伍然又问。

“别开玩笑。”田路咋咋口舌,“他是自杀,跟我毫不相干。你们不都亲眼看见史同是上吊的吗?”

“你打算把我们怎么样?”一直未张嘴的赵川愤怒地质问田路。

田路摊开双手,“不想怎么样。即使把你们统统杀了,我还是不能从这儿逃出去。况且,我并不喜欢杀人。”

“田路司机不是你杀害的吗?”

“那是我叫他把钱交出来,他拼命反抗,不得已才杀的。只要你们不惹我,我也不惹你们。现在你们和我都禁锢在雪海之中了,咱们是同病相怜哪。”

李玉芝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田路的表白。恐伯无人相信。然而,没有人扑上去抓他,田路也明白和这五个人作对,那将是以卵击石。所以,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平衡,五个人尽量不挨近田路,田路也努力远离大家。大家安安全全地吃了晚饭,平平静静地迎来了夜晚。

吃过饭,田路首先回了自己的房间。李玉芝一个人睡觉,心里就像十五个呆桶打水——七上八下,于是跑到沈克的屋里睡觉。她一钻进被窝,沈克的手就朝身上摸来,李玉芝说。“心里怪烦的,今天算了吧。”说完就侧过身去。

“真不想干那事吗?”沈克听话地把手缩回来,他大概是体谅李玉芝的心情吧。

李玉芝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场噩梦,吓得睁开了眼睛。不知是几点钟了。咦——,沈克不在床上。难道他被田路杀了吗?不,不可能。自己和沈克睡在一起,要杀的话,自己也逃不脱呀。那么,沈克究竟到哪儿去了呢?

李玉芝慌忙从床上爬起来,披上睡衣,来到走廊上。大厅里的长明灯的光亮,从楼梯口反射到楼上。忽然,干燥室那边传来了男人的说话声,是沈克吗?如果是他,半夜三更去干燥室做什么?李玉芝纳闷地顺着楼梯下了二三阶,侧耳偷听着。

“你其实清楚我要破坏雪地车。昨天,我溜出大厅去车库时,你明明看见了却没有制止,而且事后你还装模作样,没有揭发。也就是说,你也希望雪地车不能开动。我想对了吧?嗯?”这是田路的声音;似乎正质问着谁。

“……”

“因此,破坏滑雪板的是你,对不对?”

“……”

李玉芝仍然听不到另一个人的声音。她蹑手蹑脚地又下了二三阶,由于过分紧张,两脚绊在一起,“扑通”一下栽倒了。

田路的话顿时中断了。李玉芝吓得面色蜡黄,慌慌张张地跑进沈克的房间,从里边把门锁上了。她虽然钻进了被窝,两眼怯生生地盯着房门,胸部由于喘息而不停地上下抖动着,李玉芝生怕田路闯了进来。

大约过了十分钟,听见有人敲门,“我是沈克,给我开门。”

的确是沈克的声音。李玉芝把门打开,一下子扑进沈克的怀里。

7

翌日早晨,李玉芝和沈克从舒坦的倦意中醒来。此时已日上三竽了。梳洗完毕,两人不由互相笑了笑,然后走下楼去。他们看见大厅里的伍然和赵川神色有些异常。

“出了什么事?”沈克问道。

石娅说:“那个杀人犯失踪了。”

“失踪?”李玉芝诧异地问。

“正如石娅说的,那家伙失踪了。我们找遍了旅馆也不见他。”这次是赵川歪着头回答。

“他见杀人凶手的嘴脸已经暴露,逃之夭夭了吧?”沈克望着窗外对大家说。

“可是,不用滑雪板,即使逃出旅馆,也等于自杀。”赵川又说。

的确,在超过两米深的雪中,不用滑雪板逃走,非被积雪掩埋了不可。然而,田路从旋馆消失了却是事实。李玉芝心想,说不定一会儿又慢慢从哪儿钻出来哩。

可是,过了一小时,两小时,仍不见他的身影出现在大家的面前。

“他的真名叫什么呢?”伍然忽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。

在伍然的提醒下,大家一起拥进田路的房间,仿佛检查一下他的房间,就能解开田路失踪之谜似的。

田路随身带来的旅行背包也不见了。好像一切都跟他一块神秘地消失了。他能隐藏到什么地方去呢?李玉芝不由有些发怵,她下意识地环视着房屋,发现墙壁上用图钉钉着一张卡片,心里“扑通”吓了一大跳。卡片和史同房里发现的那张一模一样。卡片的右下方也与第一张相同,画着奇怪的符号,图钉从正中间穿过。卡片上的横排文字,和第一张仅有一字之差:至此,对第二个人的复仇结束!

8

——舞台上,从天棚悬垂下一条绞索,一个被蒙着双眼的男人,脖子被人掐着正往绞索里套。仔细一看,那个男人是沈克。李玉芝刚想呼救,不知不觉自己也被人绑住双手蒙上了眼睛。赵川,伍然,石娅也都姿式相同,正等候着和沈克一样的命运。已经有人被吊起来了,尸体在令人恐惧地晃荡着,简直像肉铺里挂着的肉块。那是史同和田路。

三个刽子手,从头到脚蒙着黑色的斗莲,他们正在准备拉绞索。沈克悲凄地哀嚎着,刽子手们置若罔闻,狠狠地把绞索一拽,沈克离开了地面。李玉芝惊叫起来。

——她被自己的声音吓醒了。湿乎乎地出了一身盗汗,两手手指麻木,大概是被噩梦魔住,双手紧握的缘故。李玉芝眼望天花板,轻轻地甩动着手。

阳光已经充满了房间。看样子,快晌午了。曾睡在一起的沈克,可能已到楼下去了,他睡过的地方凹成了一个坑。李玉芝手指的麻木消除之后,仍不想立即下楼,她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。

田路到底隐藏到何处了呢?不在旅馆里,必定是到旅馆外面去了。然而,没有滑雪板,走在这么深的雪中,真的和自杀一样呀,那么,他为什么又走了呢?

“至此,对第二个人的复仇结束”的卡片,是被谁钉在墙上的?从卡片上的语气看,像是断定田路已经死了。真田路已经在南山市遇害了,旅馆里这个田路是冒名顶替,所以,“第二个人”是指田路?还是指假田路?“复仇”又是怎么回事?

还有一件事李玉芝总放心不下。前天晚上,李玉芝半夜醒来时,睡在一起的沈克不见了。他那时去哪儿了呢?总想问一问,又难开口,害怕听到可怕的答复,怕沈克和田路的失踪有什么关系,另外又怕发现未婚夫是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人。所以心里火烧火燎的。

李玉芝爬起来站在床上,心想,要想去掉心上这块病,只有找机会问一问沈克。李玉芝穿好衣服来到楼下,大厅里空无一人。听见干燥室有人说话,她就朝干燥时走去。男人们正在那里用木板制作木屐。用钉子把滑雪板上的小五金钉到木板中央,以便卡住鞋子。

石娅排列着已做好的那些不伦不类的木屐,她告诉李玉芝,“说是穿这个东西,就能在雪地里行走。”

“和雪地鞋差不多。”沈克放下手中的活计,手握锯子补充道。

李玉芝心想,穿上这种木屐,即使不会陷到雪里;也一定步履艰难。

“按人数做,一个人一双。”赵川手里摆弄着做成的一支木屐对李玉芝说,“如果K镇实在无人来援救,我们只得穿它走到那儿去了。

“穿它真能走到K镇?”

“可能很辛苦吧。不过,现在除了依靠它,再没有别的办法了。”

“五个人的木屐都做成之后,咱们抓紧时间练习。”沈克对李玉芝说,“你快去吃早餐吧。”

李玉芝点点头,一个人往餐厅走去。餐桌上给她留着面包、牛奶。她勉强地吃了几口。靠那种东西当真能走到K镇?会不会埋在途中的积雪里冻死?如果死的话,何必选择这种方式。

午后,五双既不像滑雪板,又不像木屐的代用品做完了。底面涂上滑雪板用的蜡,李玉芝他们走出旅馆,开始了首次步行练习。

苍天有眼,没有下雪。大家按照赵川的号令,先沿着房后的平坡练习攀登。穿着这种木屡,虽然不往雪里陷,但每迈一步都十分吃力。而且摔了跟头,很难爬起来。看这种情况,无论如何也走不到K镇。练习了不到三十分钟,李玉芝和石娅已经筋疲力尽,她们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。只有滑雪技能比较好的伍然,灵巧而有节奏地走上了坡顶,他站在坡顶,忽然回头朝下面大叫。

“喂!快来呀!”

“怎么啦?”

沈克和赵川边问边猛力朝上走去,正在休息的李玉芝和石娅也互相搀扶着登上了坡顶。

山坡的另一面,陡峭地伸向谷底。洁白的雪地上,一条滑雪板的痕迹,长蛇般地通向下面。

“是谁用滑雪板滑下去了?”石娅满腹疑窦地问。

“准是那个家伙!原来他藏了一副滑雪板,趁机逃跑了。”沈克咬着牙说。

“顺着这儿一直滑下去,可以到什么地方?”伍然顺着远去的滑雪板痕迹眺望着,然后问赵川。

“前面是s县。可是,奇怪呀!”赵川在想着什么,歪着头说,“从此下去,就掉进山涧里了。下面尽是突起的怪石呀。”

“真的吗?”伍然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严肃表情。

男人们决定下去查看一下田路的下落,他们慢慢地沿着陡坡下去了。李玉芝和石娅留在原地等候。

石娅刚来“雪花山庄”时的那种欢快情绪,早已经消失到九霄云外了。现在沉默寡言,简直像霜打过的茄子。李玉芝也闷不做声,惆怅地眺望着茫茫雪海。为了欣赏这大自然的美才来这儿的,而今望着雪就叫人不安。

沈克等人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才返回来。

“真的掉进山涧了。”沈克疲惫地告诉李玉芝。

“是吗?”

“嗯。他摔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了。连滑雪板都摔得粉碎。”

“那具尸体怎么办?”赵川问大家,“是拖上来埋在史同的旁边?还是丢弃?”

“一个杀人犯,丢在那儿算了。况且,他破坏了雪地车和滑雪板,害得我们都寸步难行,根本没有必要埋葬他的尸体。”石娅强烈反对掩埋假田路的尸体。

李玉芝想起了前半夜田路在干燥室和谁说的话,“破坏滑雪板的就是你。”如果他这句话是真的,破坏滑雪板者则是另外一个人。

“我想用绳子把尸体拉上来。”伍然沉着地说,“我并不是可怜他,主要是想调查一下他是否真死于事故。”

“从这条痕迹分析,他是因为迷了路而误入山涧的吧?”沈克说出自己的看法。

伍然点点头,“也许是那样。”

他虽然这样说,可回到旅馆后却找出登山绳索,说一个人去拖回假田路的尸体。沈克和赵川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,也随着伍然走出了旅馆。

这次李玉芝和石娅在旅馆里等候,两个人来到酒吧间,石娅摆弄了一会儿电视机,接着喝起酒来。

“你不害怕吗?”石娅突然扭过头问李玉芝。

李玉芝没有立刻回答,她望着石娅。当然,她也害怕。但她不愿意在石娅面前流露出懦弱,她有些做作地反问石娅,“你呢?”

石娅双眉紧锁,把掺了水的酒一饮而尽,她低声说道:“怕呀,我不想死在这鬼地方。”

“不要紧,一定会和K镇取得联系。”李玉芝虽然这么说,但她自己的声音中缺乏信心。

时近黄昏,三个男人才终于把田路的尸体拖了回来,他们个个累得精疲力竭了。李玉芝和石娅帮助他们在史同临时的墓旁挖了个坑,把尸体埋到雪里。

“这个家伙真名叫什么?”沈克自言自语地说,“我们都叫他田路;会不会和被害的司机同名同姓呢?”

“准是个奇怪而难听的名字。”石娅说。

大家埋完了那具尸体回到大厅,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,随便地倚在沙发上。唯独伍然把田路那个旅行背包里的东西倾倒在地上,仔细地检查着。

红烧肉罐头,三明治,这些食品一定是从旅馆餐厅里偷走的。此外还有一份地图和罗盘。

伍然把地图摊开在地上,又把罗盘摆在上面,凝视了一阵子,然后大声叫起来,“明白了。”

赵川从沙发上站起来,看着地图问:“明白什么了?”

“明白了他坠入山涧的原因。我想他本来企图按这个地图,朝划红线的方向滑去。可是,他并未能沿红线前进,因为这个罗盘失灵了。”

“是不是罗盘在掉进山涧时,因为冲击而失灵的呢?”

“不会。从他摔在岩石上的部位来看,背上的旅行包不会受到如此强烈地冲击和振动,而且这只罗盘放在这个四周有海绵体的盒子里,假设受到了强烈的振动,玻璃应该破裂,而这个玻璃面却完好无损呀。”

“哼!罪有应得。”石娅躺在沙发上朝伍然说,“谁叫他企图把我们困死在这儿呢,恶有恶报嘛。带了一个失灵了的罗盘,活该!”

“可能是他自己带来的,也可能是谁明知这个罗盘坏了,为谋害他而特意交给他的。”

“不愧是犯罪学的研究生。”赵川苦笑一下。他之所以付之一笑,大概是认为伍然的话太离奇了。

李玉芝和沈克离开了沙发,一齐看着这个失灵的直径约五厘米的圆罗盘。李玉芝盯着那个圆盘和斜指的针,不由联想到那两张卡片上的奇怪符号。那个符号也是圆圈中一条斜线。

“伍然,你有些过虑了吧?”赵川温和地说,“史同自缢,你说是他杀。那件事,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都是自杀嘛。而这一回,那个罗盘无疑是假田路的,你却说有人为了谋害他而特意交给他的,这不是有点牵强了吗?”

“假如史同是自杀,所谓复仇的卡片做何解释?再说这个罗盘,请仔细看一看,并不是新的。”

“那又意味什么呢?”

“假如是他本人的,则一定用了许久。怎么可能把一个失灵的罗盘长期视若珍宝保存着,而且又带来滑雪呢?所以,是有人明知罗盘失灵,特意交给他的。”

“谁?”

“所谓复仇者呀,写那张卡片的人。当然,就是我们其中的一个。”

李玉芝他们听伍然这么一说,自然而然地开始左顾右盼,互相查看对方的表情。当然,不可能有人承认是自己干的。在沉寂猜疑的气氛中,伍然一个人蹲在地上,还在看着地图。

“这份地图最好认真保存起来,将来我们从此脱身时会有用处。”伍然自言自语道。

“我把它和卡片一起锁进保险柜里吧。”赵川说。

被雪弄湿了的自制雪地鞋,被送到干燥室烘烤。李玉芝一边用抹布擦去上面的水珠,心想真的穿这玩意儿去K镇吗?真没有信心。仅登上后山坡就已经累得不行了。

晚饭后大家在一起看电视。电视中依然在播放年节那特有的欢快节目。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在“雪花山庄”里已经死了两个男人,剩下的五名男女正束手无策呢。

夜间,暴风雪又来临了。即使关上木板套窗,风雪敲击窗户的声音还是吓人地传到了屋里。

李玉芝紧偎着沈克睡在床上,“我们到底怎么办?”她不知第几遍重复着同样的问话。

沈克俯卧着叼起一支香烟点着火。“我也不知道。如果两三天内,跟外边再取不上联系,只好穿着今天做的雪地鞋步行去K镇了。”

“能走到吗?”

“多花些时间慢慢走的话,会走到。不过——”

“不过什么?”

“途中万一遇上暴风雪就倒大霉啦。”

窗外的暴风雪似乎因为沈克的话越发猛烈了。李玉芝把自己的身子紧缩成一团。沈克默不作声了。

李玉芝无法在忍耐下去了,终于开口问沈克道。“前天晚上,你到儿去了。”

“前天晚上?”沈克重复了一句,他仍然俯卧着,隔了一会儿才回答,“我去调查了一遍死去的史同的房间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总是放心不下呀。我一开口,你也许又要埋怨。我一直摆脱不掉《孤岛奇案》那本小说笼罩在心中的阴影。我们目前的处境,和那本小说里的情形一样呢。如史同确是自杀,我们就可以不必担心受害了。所以,我又去查看了一遍那个房间。”

“结果怎么样?”

“那间房子和这一间相同,门一旦反锁,外面的人只要不把门和窗子玻璃砸破,绝对进不去。看来像是自杀。”

“那么,卡片是怎么回事?”

“估计是大家拥进那间屋子时,有人用图钉钉在墙上的。那个人一定知道史同要自杀。并且知道他自杀的原因,那张卡片是预先准备好了的。”

“那奇怪的符号表示什么意思?”

“关于那个符号,我进行了种种猜测。注意到了这样一点,两张卡片上的图钉都钉在一个位置。”

“我也发现了。位于符号的正中心。我想并非偶然,图钉和⊙符号构成一个整体,表示某种意思。可是——”

“我也有同感。而且那个符号和餐厅的——”沈克刚要说下去,楼下忽然传来什么东西滚动和翻倒的声音。李玉芝吓得浑身直哆嗦。只一瞬间,那个声音就消失了,一切恢复了平静,唯有屋外的风雪仍然在呼啸。

“是滚保龄球的声音吧?”沈克低声问。

李玉芝也觉得像滚保龄球所发出的声响。“可是,这种时候,谁——”李玉芝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。

现在已快凌晨两点钟了。

“大概是谁睡不着觉,在那里玩吧。可是,只响了一次呀。”沈克侧着耳朵听着,嘴里叨咕了一句:“去看看。”说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。

李玉芝好像被带起来的一样,也起来了。“我也去。”

两个人出了房间,楼下灯火通明。伍然和石娅也被刚才的响声惊醒,一个个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。大家不约而同地集中到游艺室的保龄球滚道前面。

游艺室内一个人也没有。球稳稳地放在所定位置上,靶瓶也整齐排列着。

赵川这时也睡眼惺忪地穿着睡衣走来。

石娅忽然尖叫起来:“呵!靶瓶少三支!”

“不对,少两支。最初只有九支。”伍然修正着她的话。

李玉芝条件反射似的瞧着沈克的脸。沈克轻轻地摇着头,“不是我。上一次也不是我偷的。是谁把靶瓶别有用心地藏到我房间里的。”沈克把嘴贴在李玉芝的耳朵上解释。

“什么用心?”李玉芝小声问。

“不清楚。准是为了引起你对我的怀疑吧。”

“真是个奇怪的罪犯!”伍然望着七支摆列整齐的靶瓶,耸了耸肩膀说,“深更半夜故意制造声响,就是要通知我们靶瓶少了两支。你们不这么认为吗?”

“干嘛做这种事呢?”石娅胆怯地问。

伍然再次耸了耸肩,“企图恐吓我们吧。究竟是谁干的,问也白搭,我相信不会有人回答。”他说完不由苦笑起来。

李玉芝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,却看不出是谁干的。但是,这几个人之中,必有一个人知道缘由,就是半夜弄响保龄球的罪犯。大家在保龄球滚道周围呆了一阵子,后来就纷纷回各自的房间了。石娅说睡不着,从酒吧间带走一瓶威士忌。

李玉芝和沈克也回到房间钻进了被窝。他俩眼睛闪闪发亮,辗侧难眠。

“不管怎样,那本小说的情节总萦绕在我的脑际。”沈克焦躁地说,“两个人,靶瓶也少了两支。”

“那本小说里确实是死一个人丢失一个小偶像?”

“是的。只是靶瓶的数字和我们的人数不符,不好解释——”

“《孤岛奇案》里,人到最后全死光了?”

“哦。旅客全部被巧妙地杀害了。罪犯自己也伪装成他杀而病死了。”

“埋在雪里的那两个人是不是真的?”

“确实是。”沈克神情木然地说。

将近黎明,风雪止了。李玉芝昏昏沉沉地在假寐,也不知昏了多久。身体突然被谁激烈地摇撼着,李玉芝睁开眼睛,石娅那副苍白失措的面孔正俯视着自己。

“不得了啦?”石娅还一个劲儿摇着李玉芝猛叫,“沈克死了!”

李玉芝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没有反应过来,她在朦胧中迷迷糊糊地“呵?”了一声。但是,她瞬间从床上跳起来,“什么?沈克死了?”她双腿一钦,瘫倒在床上。

“坚强些。”石娅撑起李玉芝的身体。

“在哪儿?”李玉芝泣不成声地问。“在干燥室里。”

石娅搀扶李玉芝走下楼梯。暴风雪过后,阳光从窗户透进屋来。伍然和赵川站在干燥室里,呆若木鸡。沈克趴在干燥室的一个角落里。头部附近翻倒着工具箱,锤子,凿子,锉刀等散落了一地。

“工具箱从架顶倒下来,不幸砸中沈克先生的头部。”赵川用悲仿的语调做了说明。

但是,李玉芝仍不相信趴在那儿的沈克已经死去。李玉芝蹲下身,住前蹭了几步。她看见沈克右手握着一把劈柴刀。沈克的后脑勺渗着血,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。李玉芝感到眼前一片漆黑。

李玉芝清醒过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大厅的沙发上。赵川和石娅正担心地守护在两旁。

李玉芝心如刀绞,喉咙里勉强吐出几个字来。“为什么,出这种事?——”

“搞不清,我们正为此困扰哩。”

石娅打断赵川的话:“我知道。虽然说出来对你不好,但我还是要说。沈克到干燥室里去破坏我们制作的雪地鞋,结果出了事故。”

“不,不会——”李玉芝否定。

“我们并没有肯定是这样。”赵川急忙解释,“只是死去的沈克手里握着一把劈柴刀。”

“但是,雪地鞋全被劈碎了呀?”石娅固执地说。

李玉芝心如乱麻,沈克真会干那种事?不,决不相信。她刚想开口反驳,伍然来到大厅。

“请看这个吧!”伍然把一张白色的卡片举着给三个人看,“还有那种卡片呀。”

“在哪儿来着?”赵川问。

伍然把卡片举在空中。“我想为什么工具箱会倒下来呢?于是在检查架子的时候,在架顶上发现图钉钉着这张卡片。符号和图钉的位置与前两张一模一样。真是无奇不有啊!”赵川接过那张卡片高声念叨:至此,对第三个人的复仇结束。

9

黄昏时分,李玉芝等人才把沈克的尸体掩埋在史同和假田路的墓旁。三个雪墓并列一起,景象奇异。李玉芝和赵川、石娅站成一排双手合十,李玉芝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在什么地方出现过的一句话:死在雪中,佛也高兴。紧接着,一种不安掠过脑海,自己也将死在这里吗?但是,这仅是一种不安,并未达到恐怖的程度,大概是连续死三个人,已经麻木了吧。

今天的晚餐推迟了,赵川在餐桌前俏皮地说。“人数减少了,食物还够吃一个多星期。虽然还没有想出离开旅馆和与K镇联系的办法,起码吃的东西不必担忧了。”

谁也没有哼声。即使延长二三天,最后走不出去,还不是一个样。

李玉芝搁下筷子,回忆着和沈克最后的谈话。沈克死前,两个人曾谈论了些什么呢?噢,说的是《孤岛奇案》那本小说,全部旅客被杀死在某孤岛上的故事,沈克说那天夜晚,他曾去调查过史同住过的房间,这话是不是真的?后来又谈了些什么?最后谈到那张卡片。他正在说卡片上那个奇妙的符号,楼下突然发出了保龄球滚动的声响,因而谈话被打断了。当时,沈克正在说“那个符号和餐厅的——”,他到底想说什么呢?那个奇怪的符号和餐厅有何关系?

李玉芝环视了一下餐厅,最后视线停留在餐桌上。餐桌是圆形的,难道是这个桌面像那个符号吗?她仔细一看,脸色刷地一下子变了。因为她发现餐桌不是一块木板制成,而是两个半圆形木板合在一起的。一条隐隐约约的细缝穿过桌面的中间,和符号上的斜线一个样。而且符号上钉图钉的位置,正是餐桌上扎过登山刀的地方。最初那天,有人把刀子插在餐桌上,可能是预告将在旅馆里连续死人,或者连续杀人吧。究竟是谁干的呢?李玉芝的表情越来越阴沉了。

这时候,伍然发话了:“赵川!我有句话要问你。”

他的语调生硬,面带怒容,对于伍然来说,这是罕见的。李玉芝和石娅对于伍然的态度感到吃惊,一起望着他的脸。

伍然盯着赵川,“我们是接到你的请柬才到这儿来的。现在,连续奇怪地死三个人,我们也被困在你的旅馆里,这一切都是从接到你的请柬开始的。”

“一点儿不假。”石娅点头符合道。

但是,赵川未动声色。

伍然为了使自己不过于激动,轻轻地咳嗽了一下,掏出一支香烟,夹在手上却没有点火,他对着赵川说。“你在接我们来这儿的途中,曾说过之所以选中我们几个人是有个什么标准。还说谁猜中了旅客之间的共同点,给一万元。那时候,我只当成是个有趣的谜语。可是,死了三个人的今天不同了。说不定凶手是为了杀害我们才把我们召集到这儿来的哩。而这个召集人就是你。”

“——”

“如果三个人的死都是他杀,你就是凶手。”

“我怎么能干那种事呢。”赵川委屈地摇着头。

“为什么邀请我们?有什么标准?请告诉我们吧!”

“其实我也不知道。”

“岂有此理!”伍然的声音大起来,“那些请柬是不是你写的?”他把那支烟又装进了口袋里。

“是我写的。”

“既然是你写的,岂能不知道理由?”

“的确是这样。诸位可能认为奇怪,因为这其中有个缘由。”

“什么缘由,讲出来让大家听听!”

“我说一千道一万,莫如请你读一封信。读了信,我想事情也就清楚了。”

赵川走出餐厅,真的拿来一封信,“这封信是去年十一月份收到的,读一读吧。”他朝三个人说道。

伍然把信接过来,李玉芝和石娅也从两旁伸过头一起念着。信封上写着“雪花山庄旅馆收”,寄信人是“南山市新兴区五谷小区 五谷”。

“住址是五谷,人也叫五谷吗?显然是个假名字。”伍然自言自语道。赵川说他并不认识这个人。

伍然从信封里抽出便笺。字写得密密麻麻,似乎有些眼熟。

雪花山庄主人先生:

突然致函,不揣冒昧。本人想租借贵旅馆招待六位朋友,玩赏雪国风光。为了让六位朋友玩得尽兴,采取包租旅馆的形式。当然,一切费用由本人支付。随信邮去十万元的支票,请查收。本人不想被六位朋友知道,因此,请以旅馆的名义邀请。六位朋友肯定会对本次邀请提出疑问。他们如果问及此事,请回答说因为六个人之间有个共同点,这是一个谜。谁如果猜中了,奉赠一万元。谜底和赏金在度假结束时邮去旅馆。六位朋友的姓名及住址如下:李玉芝——沈克——石娅——田路——伍然——史同——再者,李玉芝与沈克已经订婚,请多加关照。另外,请把餐厅的餐桌做成圆形。因为它能成为谜底的一个暗示。上述,多多拜托。 五谷

信的下面还写了六个人的住址。

“是封很有趣的信哪。”伍然读完之后咕哝了一句。

“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些事情。因为旅馆位于山沟里,冬季游客更稀少,所以,我欣然接受了包租。诸位对这封信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?”赵川巡视着李玉芝等人的表情说道。

“‘五谷’,这么奇怪的名字,没听说过。”石娅说。

“我也不认识这么个人。”李玉芝简短地回答。

“我刚才说过了,这是个假名字。”伍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着,他慢条斯理地说。又掏出了香烟,这一回点着了火,津津有味地吸起来,“恐怕他的住址也是假的吧。但是,这个笔迹,谁也没有见过吗?”

“和那个卡片上——”李玉芝说。

“是的,和卡片上的字一模一样。就是说这个所谓的五谷,为了杀害我们,才把我们召集到这个旅馆里来的。”

“为什么要杀我们?”石娅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叫。

伍然耸了耸肩,“我们搞不清对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,而对方肯定有某种理由。”

“这下子可以解除对我的怀疑了吧?”赵川问道。

伍然晃了两下头,“为时太早,说不定这封信是你写的呢。”

“哪能开这种玩笑,请看看那邮戳,明明是由南山市邮局寄来的嘛。”

“那不很简单么,到南山投一封信不就行啦。邮戳不能证明信不是你写的。”

“那么,怎样才能不怀疑我呢?”

“核对笔迹,就会真相大白。在这儿的所有人的笔迹,都要和信上的笔迹比较一下。”

“我也写吗?”石娅惊讶地问。

“这个‘五谷’说不定是个女人哩。”伍然微微一笑。

“难道笔迹上不能弄虚作假吗?”李玉芝插了一句话。

“往往有些人以为笔迹可以掩饰,其实,每个人写字的习惯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。而且,我对笔迹鉴定,很有研究。”

“写什么呢?”赵川问道。

伍然略微想了一会儿,“写长文章比短文章好。干脆照抄这封信,怎么样?这样就可以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比分析。”

赵川马上回办公室拿来了便笺和圆珠笔,便笺是市场上出售的那一种,而不是旅馆专用便笺。四个人乖乖地抄写起来。

李玉芝心里清楚,那封信不是自己写的,不过,被人家侦缉笔迹心里总不是个滋味。同时心里也忐忑不安,万一判定不准,瞎说和自己的笔迹相似,那时该怎么办,那类偶然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排除呀。一旦断定笔迹相似,大家肯定怀疑我是凶手吧。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人,埋在雪里,旅馆里布满了杀气。即使申辩,也不会有人相信吧。李玉芝一想到这里,手中的笔不由变得沉重起来了。

伍然似乎猜透了李玉芝的心思,但他并不是朝哪一个人说,“可不能故意乱写呀,那么做反而更容易暴露出自己的写字习惯。”

四个人都抄写完之后,伍然一字一字地和信上的字对比着。李玉芝虽然是个外行,一眼就知道这之中没有一份和信上的笔迹相同。

“奇怪!”伍然细看了一会儿,耸了耸肩膀,“我曾以为凶手就在我们其中呢。看来这种想法错了。”

“你是说我们的笔迹都不与信上的相同,对吗?”赵川松了一口气似的问伍然。

“都不相同。看起来‘五谷’并不在我们其中。真有点莫名其妙!”

“有什么莫名其妙的?”石娅一边活动着因紧握圆珠笔而发麻的手指,一边看着伍然说。

伍然又点燃一支香烟,“三个人已经被杀害了。而且,凶手每杀一个人,总要留下一张声称复仇的卡片,恰恰卡片上的字迹又和召集我们到这儿来的人的笔迹相同。那三张卡片,不会是自己飞到墙壁上和工具架顶上去的吧?所以,思来想去,我不得不认为凶手就在我们中间。可是,我们每个人的笔迹又对不上号,从笔迹上看,凶手又不在我们中间。这不是奇怪吗?”

“有什么奇怪,不是很清楚吗,认为三个人是他杀,查不出凶手,当然奇怪。如果认为三个人是自杀和死于事故,我们中间没有凶手,不是合情合理吗?而且也不必整天疑神疑鬼了呀。”

“不过,那个奇怪的卡片却无法解释。正因为是他杀,凶手才留下带有复仇词句的卡片呀。”

“请允许我插一句话。”赵川说,“伍然刚才说了,正因为是他杀,凶手才留下带有复仇词句的卡片,对不对?”

“是我说的。那是凶手在向我们表明他为了复仇才杀人。”

“这么说,不是有些不可思议吗?”

“你指的是什么?”

“指的是三个人的死被说成他杀呀。如果是他杀,三个人死亡的现场,就是凶手制造的自杀或事故死亡的假象,企图以此蒙混过关,掩饰自己的罪行。可是,另一方面却又留下卡片扬言是他杀。作为凶手,他这不是掩耳盗铃,自相矛盾吗?而且,史同先生的情况,我认为只能是自杀,其他二人的死亡,只能看作是事故死亡。”

“你提的问题很有趣。”伍然轻轻一笑,“的确,凶手的行动似乎很矛盾。所以,我想过许多,也曾和你想的一样,认为这不是杀人事件。但是,最后我还认定这是杀人案,而且有凶手,凶手就在我们身边,这一想法巳根深蒂固了。我只是有一点尚不明白,即凶手为什么一面表明是复仇杀人,另一方面却又制造出自杀或者事故死亡的假象。我认为凶手的形象正是隐蔽在这矛盾的现象之中。”

“根据刚才的笔迹分析,你不是说没有凶手吗?”李玉芝问道。她的理性赞成伍然的想法,而感情上却觉得不能接受。她希望沈克之死真的是死于事故,因为那样,心也许能稍微宽慰一些。

“所以,我才说奇怪嘛。”伍然朝着李玉芝说完这句话,把视线移到赵川身上,“这附近有没有能住人的小房子?″

“没有。你到底在想什么?”

“我想是不是‘五谷’正躲在附近的一间小房子里,日夜监视着我们,而且伺机将我们一个一个地杀掉。如果没有,就不存在那种可能了。那么,关键还是在这封信上。”伍然又拿起那封信,“这个‘另外’下面写着的‘请把餐厅的餐桌作成圆形’,这句话是什么意思?”

“我也不知逍,总而言之,我按照信中的旨意,订做了这张圆餐桌。”赵川回答道。

李玉芝这时又想起了沈克曾要说而被打断了的话。她告诉赵川和伍然,沈克死前说过,那个卡片上的符号正和餐厅里的什么东西一样,我现在发现了这个秘密,符号完全和桌面的构成一样,桌缝相当于符号中的斜线,而卡片上钉图钉的位置,恰恰是餐桌上插过刀的地方,对不对?”

“完全正确!”伍然有些激动地大声附合着,“凶手企图以此向我们暗示着什么。所以,大家对于这个符号应该有印象。

“我没有见过。”石娅这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吐出来的。

“我也没有见过。”李玉芝也连忙说。

伍然问赵川。“你呢?”

赵川用手指在餐桌上划着圆圈,“这不像圆、直径和圆心的关系呀。”

“我认为它象征着什么。”伍然断定地说,“和禁止通行的标志差不多,但它不是交通标志。因为正中间插过刀,钉过图钉。大概是把某个地区图式化了,借刀子和图钉指示具体的位置吧。”

“哪个地区?”赵川问道。

伍然摇摇头,“不清楚。也许不是这样。另外,我还有一件事问问诸位。凶手憎恨我们,才用请柬把我们召集到这儿来,已经有三个人被伪装成自杀和事故死亡杀害了。我们究竟得罪了谁,遭到如此仇视呢?”伍然逐个地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。

石娅首先开了腔。“我每天陪男人们寻欢作乐,不可能遭到谁的仇视。当然,也许有的女人嫉妒我。”如果在平时,这番话肯定招致一顿大笑,而今天谁也没有笑。

李玉芝不知道如何回答,只是小声地说。“我是个普通的女职员,没有做过克己济贫、助人为乐的事,可从来也没想干坏事呀。死去的沈克也同样。”

伍然介绍自己的情况说。“我也如此,虽然在从事犯罪学的研究工作,从来没有实际干过犯罪的事,不可能被人憎恨,我每天只是往返于家庭和学校之间,单调而平凡的生活着,不可能产生被人憎恨的事。”

最后轮到赵川了,他没有马上开口。李玉芝等三个人目不转睛地瞧着他,等他说话。

赵川隔了一会儿,才一本正经地说。“我也是个平凡的人哪。只不过是个小小旅馆的老板,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财产。是好人是坏人,自己也讲不清楚。”

“你没有得罪过谁吗?”伍然问。

赵川摇了两下头,“那种事,说不清楚。因为有时候不知不觉地就惹到了人家。”

“连那种事情也必须让我们负责吗?”石娅又歇斯底里地叫起来。

伍然缩起脖子,“我们都不记得有被人仇恨的事,那么肯定是无意之中得罪了谁。凶手因此才要杀害我们。”

“可是——”李玉芝听了伍然这种想法,客气地提出了异议,“我,还有石娅、伍然、赵川,都是到此后才相识的呀。死去的史同也如此。即使无意之中得罪过谁,难道我们这些人都得罪了同一个人吗?”

“我们真是初次见面吗?”伍然抱着肩膀,自问自答地叨咕着,“赵川另当别论,也许是凶手利用他的旅馆,而我们都是南山市人。我们有可能在某处偶尔凑在一起过。那时候,触犯了凶手,因此凶手才对我们大家进行所谓复仇。”

“也许偶然凑到一起过,实在记不起来了。我从来也没想过干对不起人的事。”石娅不满地撇着嘴。

李玉芝的心情也同样。她左思右想,不记得在哪儿见过这几位,也不记得有惹人憎恨的事。

“既然大家都记不起来,我们只好不明不白地被杀掉罗。”伍然无可奈何地说。

石娅嚷着说:“别开这种玩笑,无缘无故地被杀死,我可不干!”

“那么,大家再仔细想一想吧。”伍然巡视着他们的表情,“如果是被同一个凶手所暗算,我们则应该有某种共同点。还是找找看吧。”

“我们是南山市人,这一条是共同的。”李玉芝说罢问赵川,“赵川去过南山市吗?”

“很遗憾,我一次也没有去过。”

“听你的话没有方言土语啊?”伍然试探地问。

赵川微微一笑,“你这么说,我感到很高兴。干这一行,话中不带方言土语有利,所以,我一直努力讲普通话。”

“有道理。”伍然点点头,但是,脸上还留有几分怀疑的神色。

“除去赵川,还是想想我们几个人的共同点吧。”李玉芝说。如果不明不白地被杀害,死都不能瞑目。凶手为何在卡片上写着“复仇”呢?多么想知道这个理由呀。南山市有二百多万人口,所以,我们都是南山市人这一点,不应该算是我们几个人的共同点吧。肯定是指其它方面的事情。”

“很有见解。我们在其它方面一定还存在共同点。你说过自己是职员吧?”

“噢。”

“死去的沈克先生呢?”

“也是职员。”

“上吊的史同也是个普通的职员,我自己和职员稍有不同,可是,每天往返于家庭和大学的研究室之间,因此可以说生活大同小异。”

“我跟大家不一样。”石娅说。

三个人一起望着她,的确,在夜总会里服务的她,不能称为是女职员。

“你进夜总会工作之前,有没有在某公司工作过?”伍然打听道。

石娅“嗯”了一声,同时点了一下头,“只干过几个月的职员,后来因为无聊,就辞职了。”

“什么时候辞的职?”

“一年前。”

“我们好容易才接近核心似的。”伍然的眼睛里闪出了光辉。“仅因为从事类似的工作,不应该引起凶手的强烈仇恨,我们还有比这更集中,更明确的共同点。比方说,工作地点在同一区域那样——。”

“我和沈克一起乘6号线地铁去上班。”

“对!就是这一点。”伍然激动得大声叫起来,“我上班也乘坐6号线地铁。石娅当职员时,是不是也乘坐6号线地铁?”

石娅轻轻地点了点头,“ 是的。”

伍然对于这个回答,显得很满意。“这样就基本确定了。我想史同也是如此吧。我们都是地铁6号线的乘客,大家也许偶尔乘坐同一辆车厢,发生过什么事情而得罪了凶手。”

“我当职员的时候,是在一年前的事。准确地说,是前年的四月到十二月。”石娅说。

李玉芝心想,在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事呢?好像没有令人马上就能想起来的事情。自己与沈克相爱,正是在那段时间,这个不会得罪他人呀,两个人之间的事,也不能说是和其他人的共同点哪。

“似乎没有发生过什么。”石娅想腻了,轻轻地叹了一口气。

伍然抱着胳膊说。“不,肯定发生过什么事。”

一直沉默未语的赵川,此时客气地问伍然:“我认为你的想法十分有趣,不过,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吗?”

“哪儿不可思议?”伍然稍有不高兴地看了赵川一眼。

赵川依然客气说:“刚才,你用过‘大家’这个词吧?不是有一个人不同吗?”

“谁?”

“出租汽车司机田路。‘五谷’打算邀请的是真田路,而不是假田路。我对南山的情况不熟悉,难道他也是住在6号线的沿途吗?”

田路的住所的确不在6号线沿途,“但是,”伍然固执己见地说。“也许是他当出租汽车司机之前的事情。他从前可能是6号线沿线某公司的职员哩。”

“你说得不对。”石娅反对道。“虽然是从电视里听到的,田路已经连续当了三年出租汽车司机。如果是三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,我又例外了。”

“他真的连续当了三年出租汽车司机?”

“真的。我那天也看了那个电视新闻。”李玉芝说。

伍然的脸上,困惑的神色渐渐扩展开来,他接连咕哝了几遍“不理解。”然后又说。“那么‘五谷’企图邀请假田路吗?”

“不会是那样吧。我是去年十一月份收到的这封信,看一下邮戳就知道了。田路是最近才被杀害的,所以‘五谷’想邀的是真田路。”赵川否定说。

“假如是那样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出来的共同点,因为他一个人就变得不共同了。推理成立不了么?”伍然的声音中带有几分悲凉。对于这一点,李玉芝和石娅也不知道如何解释,大家陷入了沉默。过了一会儿,伍然的自信好像恢复了,自盲自语地说。“慢慢想的话,总会在某个地方有突破的。”

推理停滞不前了,四个人面带倦容走出了餐厅,石娅和赵川到酒吧间去喝酒。李玉芝不想喝酒,也不想看电视,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休息。李玉芝刚登上褛梯,伍然追上来。

“李玉芝!”伍然凑到她耳边低声叫道。

“哎?“李玉芝回过头看着伍然。

伍然笑嘻嘻地小声说。“两点钟请到我屋里来一下。“两点?半夜两点?”李玉芝惊讶地问。

伍然依然嬉笑着。“是的,我不锁门,等你。”

“为什么要那样?”

“我有事情,在大伙面前我没作声,你的笔迹和那封信上的笔迹一模一样呀。”

“有那种事?”

“我是犯罪学的研究生嘛。万一我对他们俩说出来。你想后果会怎样,已经死了三个人,大家正在激愤之时,说不定对你施以私刑哩。”

“——”

“那么,两点钟我等着你。”伍然又嘻嘻一笑,身影消失在酒吧间方向了。

伍然在李玉芝的眼里,曾是个庄重有礼,从容节制的学者。现在,这个形象崩溃了。他不过是一个好色之徒,不,说不定就是个小流氓。

李玉芝一进入自己的房间,立即把门锁上了。她坐在床上,一想到伍然的话,就怒上心头。他以为一恫吓,我就遵命从事了吧。可是,伍然如果真对另外两个人煽动的话,后果会怎样呢?想到这里,李玉芝的脸上显得十分苍白和恐惧。自己无论怎么否认,赵川和石娅也会相信伍然的话,因为伍然有个犯罪学研究生的招牌。而且,人人都焦急地盼着早一点找出凶手,肯定会把李玉芝当成牺牲品。伍然威胁说施以私刑,完全有那种可能。

李玉芝躺在床上,毫无睡意,只是注意着时间。从半夜开始,风大起来,雪粒断断续续地敲击着玻璃窗。很快就到两点了。李玉芝还是裹着毯子,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。去伍然的房间可怕,不去也可伯。如果天亮之后,伍然因为自己没有听他的话,必然勃然大怒,而向赵川和石娅造谣自己的笔迹和“五谷”的笔迹一样。李玉芝的脑海里,汹涌的波涛在翻滚。已经快四点钟了。李玉芝最后打定了主意,去求伍然不要干那种荒唐的事情。因为误解而被杀害实在太冤枉。

李玉芝面容憔悴。她从床上下来,披上长睡衣,慢吞吞地走向房门,打开门锁。旅馆内鸦雀无声,只听见外面的风雪在哀嚎。她来到走廊,轻轻地到伍然的房间门口,用颤抖的手转动门把手。伍然说门不上锁,果然门一下就开了。

伍然的屋里点着灯。李玉芝看见他半裸着趴在床上,毯子掉在地板上。虽然屋里有暖气,这种睡态也令人奇怪。不,李玉芝马上发现伍然不是在睡觉。因为裸露着的背上,在靠近肩膀处插着一把尖刀,那里的血并没流出多少。这把刀很眼熟,和头一天插在餐桌上的登山刀一样。

李玉芝忽然感到血腥气包围了全身,她刚要发出悲鸣时,背后响起了石娅那干巴巴的声音,“是你杀的吧?”

“是谁杀了伍然?”石娅咄咄逼人地问着李玉芝。

李玉芝的脸已呈现死灰色,她看看床上的尸体,又看看石娅:“不知道。”

“不知道?为什么你这种时候到这个屋子来?”

“这个——”李玉芝张口结舌了,不知道如何回答。她沉默了。如果把伍然以笔迹为由威胁过自己的真情说出来,石娅也不会相信。即使相信了,也会被认为是自己杀死伍然的理由。

两个女人默默地瞪着对方,一直僵持着。屋里死一般的静寂。如果长久地这么僵持下去,李玉芝的神经非失常不可。可能因为她俩的吵叫声,赵川走上楼来打破了这个局面。

赵川身披睡衣,“出了什么事?”说着朝伍然的房间里瞥了一眼。

李玉芝感到自己被解救了,她激动地指着床上的尸体说,“伍然他——”

赵川默默地走到床前,俯视着尸体。“连伍然也——”赵川低声叨咕了一句,回过头来看着李玉芝和石娅,“是谁杀的?”

“她!”石娅尖叫着。

李玉芝拼命地朝赵川摇头,“不是我,请相信。我睡不着觉,到走廊一看,这间屋子的门开着一条缝,透出了亮光。我往里一看。发现伍然死了。”

“胡说!”石娅发狂了似的叫道。

赵川脸上显出左右为难的表情,看了看李玉芝,又看看石娅问:“你看见她杀了?”

“没看见。可是,是她呀!”

“没有证据就下结论不太好呀。”赵川不高兴地规诫石娅。

李玉芝感到放心了。假如赵川相信石娅的话,在这个插翅难飞的旅馆里,等待自己的将不知是什么命运。

赵川又把视线移到尸体上。“这把刀就是插在餐厅桌上的那一把,我曾把它放在办公室里,前天就不翼而飞了。所以,我一直在担心——”他怕说出下面的话,会引起李玉芝她们的更大不安,又把话咽了回去。呆了一小会又说。“还是应该把伍然的尸体埋雪里去吧。”赵川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
这时候,石娅突然惊叫一声。她哆哆嗦嗦的手正指着墙壁。墙壁上用图钉钉着一张和前几张一样的卡片。

奇妙的符号,图钉的位置,统统和前三张一样。上面写着:至此,对第四个人的复仇结束。

李玉芝强忍着内心的恐惧,断断续续地回想着伍然说过的话。伍然曾说已死的三个人不是自杀和事故死亡,而是他杀。当时自己还信疑参半,现在相信他的话是对得了。因为伍然的死绝对是自杀。

由于死者的肌肉收缩,扎在背上的刀子很难拔出来。可是,带着刀子就埋进雪里去,也实在太可怜了,所以,赵川把布缠在刀柄上,猛劲儿一拽,刀子终于拔出来了,被堵住的血从刀口溢了出来,染红了床单。赵川敏捷地用毯子把尸体裹好。赵川抬着伍然的头部,李玉芝和石娅抬腿,把尸体运到旅馆后面的三个雪墓旁边。

天还下着雪,东方蒙蒙发亮了。李玉芝并不感到寒冷,只是恶心。赵川挖着雪坑,这时,李玉芝终于蹲在雪地上呕吐起来。掩埋完伍然的尸体,他们都累得筋疲力尽,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旅馆入口处,在那里有气无力地拍打着身上的积雪。

忽然,旅馆里传来了铃声。李玉芝和石娅还没有反应过来,赵川惊喜若狂地大叫:“电话!电话通啦!”

的确是电话的铃声。李玉芝感到浑身的疲劳一下子就消失了。他们三个人飞也似的跑进放着电话的大厅。黑色的电话奇迹般地在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。李玉芝一把抓起话筒,耳边传来了男人的呼叫:“喂!喂!我是K镇站前餐馆。电话好久打不通了呀。”一听那和蔼从容的声音,便知道是餐馆的老板。

“不得了啦!快告诉警察到这儿来!”李玉芝拼命地叫嚷着。

“警察?”对方莫名其妙地重复道。

“我来对他说吧。”赵川接过话筒。李玉芝和石娅从两侧伸过头来,竖起耳朵听着。“我是‘雪花山庄’的赵川。这里出大事了。希望通知警察快来。”

“究竟出了什么事?雪崩吗?”

“客人已经死了四名。很可能是凶杀。而且,雪地车和滑雪板都被人破坏了。所以请尽快报告警察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真的。越快越好。”

“知道了!”

“另外,我告诉你旅客们的姓名和住址,请设法通知他们在南山市的亲属。旅客们超过了预定回家的时间,所以不能叫他们的亲属总担心呀。再说,死者的尸体也得领走。”赵川反复报了几遍全部旅客的姓名、地址和生死情况。“你和警察联系完后,他们何时能到这儿,请打个电话告诉我。”

赵川搁下电话,眉开眼笑地对镜子和石娅说。“再不必担惊受怕了。”

9

南山市刑侦支队的田春达队长,带着几名部下当天傍晚到达了K镇。此地虽然不是他们的管辖范围,但由于当事人都是南山市人,所以他们也前去参加破案。

“雪花山庄”旅客们的家属也纷纷赶到K镇。伍然,史同,沈克这三个死者的亲属,心情沮丧,痛苦万分,相比之下,李玉芝和石娅的亲属虽然也惶惶不安,神色却显得比其他人稍微开朗。

家属们被安排在车站附近的旅店休息。

田春达等人一直试图与“雪花山庄”联系,但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了。

电话又打不通了。李玉芝并不像先前那样狼狈。她从自己的半导体收首机里已经听到广播,知道了警察以及旅客的亲属们正集结在K镇,其中有自己的爸爸和妈妈。大厅里的电视机也播放过同样的新闻。

晚饭时,餐厅里虽只剩下三个人了,但多少出现了一点巳消失了的欢快情绪。

“已经不要紧啦!”赵川乐呵呵地对李玉芝和石娅说,“警察和二位的亲人已经到达K镇了。”

李玉芝喜笑颜开地对赵川点了点头。

石娅却抱有怀疑地说。“那又怎么样?凶手听说警察快来了,说不定急忙采取更疯狂的手段把我们杀死哩。”她的眼睛像两把利剑盯着李玉芝,仿佛李玉芝就是凶手。

李玉芝心里又陡然不安起来。虽然石娅的眼神令人讨厌,但是她的话击中了要害。这里肯定有凶手,杀害了四名旅客的凶手。她瞥了石娅一眼,又看了看赵川。石娅可能是凶手,或者凶手是赵川。不然,凶手藏在附近某处,正伺机杀死剩下的人。

由于石娅的话,晚餐又笼罩在沉闷的气氛中了。赵川百般宽慰她们两个人,但徙劳无益。一旦不安的种子萌芽之后,它会倔强地生长起来。

李玉芝不等吃完饭,便搁下碗筷,把赵川和石娅丢在餐厅,独自回二楼的房间去了。她锁上门钻进被窝里,倾听着广播。广播里说,警察和家属们等天亮之后,立即从K镇出发。真不想死,眼看救星就要到了,更不想在他们到来之前就被杀掉。

九点钟左右,突然屋里的灯灭了。李玉芝不由“哎呀”一声惨叫。隔了一会儿,还没有来电,只听见大厅方向传来狼嚎般的叫声。

“快来人哪!”是石娅的声音。

李玉芝浑身发抖,犹如筛糠,吓得面失人色了。到底出了什么事呢?紧接着听见上楼来的脚步声,然后有人猛烈地敲击着李玉芝的房门。

“李玉芝!李玉芝!”石娅使劲儿地嚷着,“快出来,赵川出事啦!”

“什么?”李玉芝在床上问了一旬,因为嘴唇在激烈地颤抖,声音小得连自己也听不淆楚。

石娅还在拼命地砸门,“不在吗?李玉芝!赵川被杀了呀!”

李玉芝的脸在黑暗中不停地抽搐。赵川被杀了。出了第五名被害者吗?李玉芝感到这黑暗令人窒息。

石娅以为李玉芝不在屋里,“蹬蹬”地跑下楼去了。大厅里又停来了石娅到处呼喊李玉芝的嚎叫。

李玉芝摸索着找出房间的备用蜡烛点着火。朦胧跳跃的火光照亮了房间。她拿着蜡烛,打开门走到走廊。大厅里也忽闪着亮光。石娅已经在几处插上了蜡烛。

石娅一看见李玉芝便咆哮起来。“你到底上哪儿去了?”

“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呀。”

“撒谎!我去喊你,为什么没有答应?”石娅发狂了。她手中蜡烛的火焰摇曳着,她的脸在烛光下显得狰狞可怕。

“赵川真被害了?”

“跟我来!”石娅把李玉芝领到伙房。

烛光照到墙角时,李玉芝惊叫起来。她看见地上一大摊血。赵川俯卧在血泊之中。李玉芝马上转过脸去,全身颤抖不止。

“电灯灭了的时候,我去找赵川修理。他说去伙房换保险丝,去了一阵子没有回来,我感到奇怪就来看,结果他已倒在血泊中了。”石娅断断续续地向李玉芝说着,突然,石娅尖锐地瞪着李玉芝。“赵川是你杀的吧?!”

“你说什么?”

“杀害伍然的是你吧?这一次又把赵川杀了,是不是?下一个不是轮到杀我了吗?”石娅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。

李玉芝本能地往后倒退着。说我是凶手,真会倒打一耙呀。她才是凶手哩;花街柳巷里的女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。伍然先生被杀时,她为什么去那个房间?一定是行凶之后仍不放心,才又去查看情况的。赵川真是来伙房换保险丝?说不定是她制造了某种借口,骗赵川到这儿来,她从后边下的毒手哩。说什么我最后要杀她,不,是她打算最后杀死我呀。

“我绝不让你轻易地杀掉!”石娅叫着。

这句话也正是李玉芝想要说的。

石娅蹲在尸体旁,“尸体摆在这儿怪吓人的,和那几个人一样,埋到雪里去吧。来!帮个忙!”她命令李玉芝道。说着,她已经抬起了死者的头部,血玷污了她的双手,她却满不在乎。烛光摇曳不定,映照着她那一副发狂了的面孔,简直像个女鬼,李玉芝又大步朝后面退去。

李玉芝想,她当然不在乎,因为是她杀的嘛。下一个肯定要杀我了。李玉芝继续后退了几步,转身逃出去了。烛光几乎快要被刮灭了,蜡油流到李玉芝的手上。李玉芝跑上楼时,伙房传来“哧噜、哧噜”拖拉死尸的响声。那种吓人的声音,驱使李玉芝加快了脚步。李玉芝一跑进自己的房间,“卡嗦”一声把门锁上,背贴着门喘着粗气。

李玉芝已确信凶手就是石娅。她杀害了伍然和赵川,而且杀害沈克的也一定是她。她为什么要杀害这些人呢?为什么要杀害自己呢?李玉芝打开半导体收音机,正在播送K镇的警察和家属们的消息,播音员说,这些人到达“雪花山庄”起码需要一天多的时间。对于李玉芝来说,这一天多的时间简直比一百年还长。已经死了五个人,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警察和亲人们的到来。

新闻播送完毕,收音机开始播放与刚才的新闻消息极不协调的演唱会剪辑,播音员用甜蜜的声调介绍着某歌星和她那轻快的歌曲。这一切加剧了李玉芝的焦躁不安情绪。她关了收音机,可是,伴随着沉默回到了这个房间。李玉芝心惊肉跳地四下瞅着,最后视线停留在桌子上的便笺上。为了摆脱,觉得自己应该干点什么,再说,自己万一被杀死,也要把这里的一切告诉警察和亲属们。她拉过便笺,开始在昏黄的烛光下写在“雪花山庄”的经历。她的手依然有些颤抖,字歪歪扭扭,像鸡爪子扒的一样。

我是“雪花山庄”的旅客之一,名叫李玉芝。我之所以到“雪花山庄”来,因为去年年末收到一份奇怪的请柬。现在把那份请柬附在这里。

我的未婚夫沈克也收到了同样的请柬,我们便一同来“雪花山庄”。我们到达K站后,旅馆的主人赵川先生开雪地车到车站迎接……

10

警察、旅客的家属们,早晨八点钟,穿上不习惯地雪地鞋,从K镇出发了。

四名战士也从附近的驻地赶来援助。K镇周围的雪已经被踏硬了,走起来比较轻松。然而,一到了上坡路,由于积雪很深,即使穿着雪地鞋,也“扑哧”、“扑哧”地陷没到膝头。步行的速度急剧慢下来了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,今天无风,也没有下雪,一轮火红的太阳,悬在湛蓝的天上。战士在前头开路,田春达等刑警和家属们紧紧相随。家属中因为有老年人,自然落后了。

晌午,大家在雪地上小憩。田春达刚拿出饭团子吃午饭。

一名家属过来问他:“田队长,按这种速度,什么时候能走到‘雪花山庄’?大家都担心这个问题,所以我当代表前来问一问。”

“我对于这一带的地理不熟悉,据说明天上午能到。晚上行走比较危险,所以要支起帐篷休息。”

“不是说前面有雪崩吗?怎么预防?”

“决定绕过那些有雪崩的地段。这也是一个花费时间的原因。”

“下面是我个人想提的问题。假如真像电话中讲的’旅馆里发生了连续杀人事件,我们行军期间,那里会不会再继续杀人呢?”

田春达听了问话,表情变得严肃了,因为他也正在思索着同样的问题。

家属见田春达低头不语便接着问。“通电话的时候,旅馆里只剩下三个活人吗?”

“是的。旅馆的主人和两名女旅客还活着。”

“如果三个人之中有凶手,你不担心凶手在我们到达之前,把剩下的两个人都杀死吗?”

“现在,我不愿意谈论这个问题,因为他们的亲人与我们同行。”

“但是,你不否认有那种可能吧?”

“有那种可能。”

“既然可能,怎么不采职措施呢?说不定我们行军期间,又有人被害啦。”

“对于我们来说,现在能做些什么呢?不可能比现在的速度再快了呀。”

“天气好转了,为什么不出动直升机?”

“有这种打算。”田春达微微一笑,“已决定出动军队的直升机。”

“出动飞机的事,为什么不告诉我们?”

“出动是出动啊,但不能抱太大希望。因为旅馆附近没有着陆点,而且气流不稳,不能过于降低高度使用软梯。”

“是吗?”记者稍想了想说,“出动直升机的话,会给生存者增添些勇气吧。”

“我们也正是期待这一点。万一飞行顺利,也许能知道一些有关旅馆的情况。”田春达仰望着天空说。他心想,山区的气象变化莫测,一旦风雪来临,直升机也难起飞了。

午饭后,大家又开始了步履艰难的雪中跋涉。幸亏天气没有变化。下午两点钟左右,上空出现了直升机。飞机“嗡嗡”地在田春达他们头顶上盘旋了两三圈,便向“雪花山庄”飞去了。

田春达脚上扬起一股雪烟,跑到在前面开路的战士们身旁。战士随身携带着报话机,能够与直升机联络。约莫过了十二三分钟,直升机方面传来了呼叫。

“现在,飞机已在旅馆上空盘旋,由于气流的关系,不能过分降低高度。”

“看见了什么没有?”

“有人从二楼窗户招手。是个年轻女子。相貌看不清楚。”

“还有什么?”

“请等一下。现在有人从大门口里跑出来了。也是一位年轻女子,她也在朝我们摆手。”

“其他人呢?电话中说过,应该有三名生存者呀。”

“没有了。只看见两个人。不见其他人影。”

“旅馆的情况怎样?”

“旅馆四周全是白雪,不见异常。不,等一等,那是什么?”

“什么?”

“旅馆后面排列着一排凸起的雪堆,像是坟墓。”

“坟墓?”

“和坟墓类似。雪堆是长方形的。一个,二个,三个,总共排列着五个。”

“还发现了别的吗?”

“其他没有什么了。两个女子还在向我们招手。”

“旅馆周围有仟么足迹一类的痕迹吗?”

“没有。旅馆四周不见有通向远处的脚印和滑雪板的痕迹。现在气流变大了,机身开始在摇晃,我们返航了。”

田春达马上把与直升机联络的情况告诉了大家。他反复捉摸着刚才的对话。看来“雪花山庄”发生了惨剧已是事实。如果旅客都活着,一定全体出面朝飞机欢呼挥手。只有两名女子挥手,那个旅馆的主人赵川怎么没出面呢?难逍也被杀了吗?田春达的耳边响起了记者的话“说不定我们行军期间,又有人被害哩。”如果赵川打完电话之后也被杀害了,凶手肯定就在剩下的两名女子之中。

另外,所谓排列着的雪堆,引起了田春达的注意。据说“雪花山庄”里一共有七个人。如果那是五个坟墓,挥手者是两名,刚好数目相符。这个相符的数目使田春达大为不安。旅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?

11

直升机无影无踪了,李玉芝还在不停地挥手。她一想到救星不久即将来到,浑身增强了勇气。但是,同时又增添了不安,石娅一定想方设法在警察到来之前杀死我吧。

李玉芝望着房门,门上着锁。她还是不放心。伍然曾说过,最初上吊的史同不是自杀,而是他杀。那时史同的房间的门还不是同样从里面锁着的吗。如果真是他杀,看来锁着门也不起作用。自从看见了直升机,不想离开人间的想法更加迫切了。她又朝房门瞥了一眼。仿佛石娅正握着尖刀,横眉竖眼地步步朝这个房间走来。李玉芝心里叫着:逃出去,从旅馆逃出去。救星马上就到了。虽然雪深,总会迎面碰上他们的。那样一来就会完全得救了。

李玉芝看了看桌上的大信封。里面大约装有二十几张便笺,上面事无巨细地记录着“雪花山庄”里发生的事情。她昨晚几乎写了一个通宵。李玉芝在写的过程中,发觉了一些情况。譬如沈克为什么会到干燥室里去。他一定是担心有人破坏好不容易制作的雪地鞋,才去查看的。就在那时候被凶手杀害了。沈克之所以深更半夜冒着危险去查看走雪鞋,大概是由于半夜里那个滚动保龄球的声音引起的吧。如果是这样,就是凶手有意浪动保龄球惊动他们,企图把沈克引诱到干燥室。记录中还有一直没弄清的事情。即假田路半夜在干燥室与谁谈话。假田路说:“你其实清楚我要破坏雪地车。昨天,我溜出大厅去车库时,你明明看见了却没有制止——”假田路还怒气冲冲地指责对方破坏了滑雪板。那天,是谁站在能看见假田路溜向车库的位置呢?想来想去,没有结果。她把这件事作为一大疑点也写上了。

李玉芝把写好的内容从头至尾读了一遍,又在末尾加了几句:直升机来过了。我现在打算逃出旅馆。现在是两点四十六分。衷心祈祷能平安地与亲人相会。

李玉芝把便笺重新装回信封,在信封上写了“警察收”几个大字。万一自己未能顺利地逃出去而被杀害了的话,警察见了这封信,一定会逮捕凶手石娅,替自己报仇。她想了一会儿,把信封压在被子底下,便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。

大厅里空无一人。李玉芝从后门逃出了旅馆。当她经过五个雪坟的旁边时,浑身耸起鸡皮疙瘩,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。

深深的积雪,快要吞没李玉芝的双腿。虽然如此,她还是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前挣扎着。胸前,脸上,很快被雪糊满了。李玉芝鼓励着自己:前进!前进一厘米,就远离旅馆一厘米,靠近亲人们一厘米。

但是,两腿直往雪里陷,雪直埋到大腿根。没多一会儿,李玉芝就精疲力竭,再也拔不出腿来了。她趴在雪中“呼哧、呼哧”地喘着粗气,心简直快跳出胸膛一样。

此时,一个幽灵似的人影从李玉芝身后走过来,然而累得半死的李玉芝丝毫没有觉察。当她发现了的时候,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正从她的头上扎下来。

12

田春达等一行人在与深雪搏斗中前进,人人已经筋疲力尽。当雪花山庄出现在面前时,疲劳一下子全消失了。不知是谁大声呼唤了几句,旅馆方面却毫无反应。一名当地的警察拔出腰间的手枪,连连对空勾了几下扳机。清脆的枪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。然而没有人从旅馆大门中出来,也无人打开窗户张望。

大家沉默了一瞬,立即个个脚下扬起了雪烟,连滚带爬地朝旅馆奔去。家属们急切想知道自己亲人的情况。

田春达本想制止大家,转而一想不会有人听从。这种情形并非自己所能阻止得了的。最后,连田春达自己也跟着跑起来。他边跑边密切地注视着旅馆。因为如果真是连续杀人案,必然有凶手,很难预料凶手此时会采取什么行动。但是,一直到了旅馆大门口,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。旅馆仍是一片沉静,叫人毛骨悚然的沉静。

家属们已经争先恐后地涌进了旅馆。家属们高声呼唤着亲人的名字。却没有听到一声回答。

田春达一进入大厅,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女人的惊叫声,他循声跑去。

声音是从餐厅发出的。一位年轻女子趴伏在木制的圆餐桌上。家属们把餐桌围得水泄不通。其中一位三十来岁的妇女,紧靠着那个趴着的年轻女子。凭直感就能知道这个女子已经死了。

田春达看见死者的手里握着圆珠笔,餐桌上有一张旅馆便笺,便笺上用圆珠笔写着几个字。字体较大,即使离远一点儿也看得清清楚楚。

我错了。 石娅

田春达记得旅客中有石娅这个名字。女旅客是两名,还有一个叫李玉芝。“我错了”这句话是什么含义呢?靠在死者身边的那位妇女渐渐抬起头来,眼泪泉水般地涌流着。

“她是石娅吗?”田春达问道。

对方点了点头,“是我的妹妹。不会是别人。可她为什么呢?”

“我也跟你一样,现在什么也不知道。不过,这几个字是你妹妹写的吧?”

“嗯。是妹妹的字体。”

田春达把脸凑近尸体。死者的两颊泛出淡粉红色,这是氰酸中毒的特征。田春达发现桌子底下倒着一个咖啡杯,他戴上手套,拾起那只杯子轻轻地放在桌上。杯子底部的咖啡渣已经干了,如果从咖啡渣中化验出氰酸的成分,石娅将确定为中毒死亡。

石娅的姐姐,又开始捂着嘴呜咽起来。

田春达走出饭厅。除了石娅,其他旅客们在哪儿呢?滑雪板的干燥室、游艺室、酒吧间、二楼的客房里,都空无一人。田春达围着旅馆外面搜寻时,发现了直升机所报告的雪坟。

长方形隆起的雪堆,确实是坟墓。据直升机的抿告,雪堆是五个,而眼前却排列着六个。大概是后来又添了一个。每个坟堆顶部立着一根保龄球的靶瓶宛如墓标。真是一派奇特的景致。新闻记者和家属们呆若木鸡,瞪着这一排雪坟。雪里是不是真的埋着尸体呢?

“挖不挖?”战士手持铁锹,向大家发问。家属们默默地点着头。

四名战士开始从最左端一个坟小心翼翼地挖掘起来。众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铁锹起落的地方。铁锹每插进雪里发出“嚓——”的声响,就锹动一下大家的心。起初,从雪里露出了两只脚。正在定神凝视着的人群,顿时嘈杂起来。战士的动作更加谨慎了。接着从脚到裤子,又露出了外衣。看样子是个年轻男人。当死者的脸从雪中一露出来。人群“哇”的一下乱了套。家属中的妇女们惊叫着扭过头去。

遗体的脸被残忍地砍得乱七八糟,惨不忍睹。脸上一片模糊的血、肉和雪,就连亲属们也没有马上认出来是谁。隔了一会儿,才弄清楚那具遗体是史同。史同的母亲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,她流着泪掏出手绢轻轻地盖在儿子那可怜的脸上。

田春达的记事本上记着旅客的全部姓名,他在史同的名字上用笔画了个圆圈。到现在为止,包括石娅,已经发现了两个人的尸体。

第二个坟里挖出一具年轻男人的遗体,面目同样被砍得无法辨认。这具尸体没有家属认领。田春达蹲下身检查死者的衣袋,从里面掏出一份田路的驾驶执照。恐伯此人就是在南山杀害出租汽车司机的凶手。但是,相貌看不清楚,只有依靠采集指纹来调查他的身份了。

第三,第四,一个坟一个坟挖掘着。每一座坟里都是一样,埋着一具年轻的男尸,而且每一具尸体的脸都被砍得一塌糊涂。田春达渐渐恶心起来。家属中早有人蹲在地上难受地呕吐着。

为什么凶手把死者的面目砍烂呢?田春达不理解凶手是什么心理。难道是深仇大恨的表现?还是别有用心故意砍的?后来,经过家属们仔细辨认,并根据死者身上的遗物,证实了第三具尸体是沈克,第四具尸体是伍然。第五具尸体无人认领,大概就是这家旅馆的主人赵川。这具尸体的脸被砍得更加模糊。

从第六个雪坟中挖出来的是一具年轻的女尸。不知什么缘故,这个死者的脸上却没有一条伤痕,白白净净的。田春达又不知所以然了,她的脸为什么未被破坏呢?一对年老的夫妇哭泣着认领了这具尸体,死者是李玉芝。

所有的雪坟都挖完了,田春达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。现场被极度的疲劳和阴惨的气氛支配着。体格健壮的战士丢下铁锹,一屁股就坐在雪上了。家属们蹲在亲人的尸体旁,边哭泣边拾缀东西。

“是谁干的这惨绝人寰的事呀?”一名家属说。田春达听了这话心里想,作为警察,必须设法抓住凶手。

田春达把两名一起来的当地警察叫到身边。中年警察相当干练。年轻的那一位早已吓的面如涂蜡。“这里需要县公安局的帮助。”田春达对他们俩说。

中年警察点点头,“如果电话能打通就好了。另外,能修好雪地车也解决问题。因为县公安局也没有雪地车。”

“你和战士们一起修一下电话和雪地车,怎么样?反正去试一试吧。我去勘察旅馆里面的情况。”

家属中有人性急地质问田春达。“凶手到底是谁?”

“凶手是不是石娅?旅馆里总共有七个人,六个人的尸体埋在雪里,最后一个人服毒死亡。这种情况下,再没有别的考虑了吧。那张写着‘我错了。’的便笺,是不是悔恨不该杀人的遗书?”有人主观臆断地发表着意见。

田春达苦笑一声,慎重地回答。“调查完毕之前,无可奉告。”

田春达和助手首先检查旅馆的办公室。屋里井井有条,角落有一个保险柜。田春达打开办公桌的抽屉,翻出保险柜的钥匙。他用戴着手套的手,小心地打开了保险柜的柜门。首先,映入眼帘的是三十万元左右的现金。钱的旁边放着一个大牛皮纸信封。田春达拿到手里感到沉甸甸的。他打开封口往下一倒,一份这一带的地图,一把登山刀,一个白信封,“哗”的一下掉在桌子上。田春达的眼睛突然一亮。因为他看见刀子上明显地沽着黑乎乎的干血痕。

“是谁的血呢?”田春达自己问自己似的咕哝了一句。然后把视线转移到白信封上。收信地址是“x县K镇雪花山庄旅馆”,发信人是“南山市新兴区五谷小区 五谷”。田春达从信封里抽出信纸,从头至尾读了一遍。

突然去函,不胜惶恐。本人想租贵旅馆招待六位朋友,玩赏雪国风光。——田春达开始读时,脸上还若无其事。信中列举着六个人的姓名:李玉芝,沈克,石娅,田路,伍然,史同。当他读到后面,脸上的表情有些变化了。他对上述人名和下面“请把餐厅的餐桌做成圆形。”的话引起了注意。

“你把这封信拿去给家属们看一下。它可能是某个旅客写的,我想知道这个旅客是淮。”田春达把信递给郝东刑警去办了。

田春达从办公室到干燥室,看到一堆粉碎的滑雪板残骸,不知是谁破坏了雪地车和滑雪板,使这座旅馆变成了雪原孤岛。他又来到二楼,心想:哪怕有一名旅客活下来也好。现在只知道是连续杀人,可是,最重要的杀人经过还是一无所知。

每一间房门上都贴着纸条,纸条上写着旅客的姓。而且,每一间房门都没有上锁。田春达跨进了第一个房间。

这时候,郝东刑警“咚咚咚咚”跑上楼来。“田队长!”他有些激动,“这封信是石娅写的。她姐姐证明是妹妹的笔迹。”他说完把刚才那封信还给了田春达。

记者们“忽啦”一下子围拢过来,盯着田春达手中的信。

“石娅是凶手,已经无疑了吧?”

“男尸的脸全被砍得乱七八糟,唯独李玉芝的脸完整无损。这不是女人犯罪的最好证据吗?”

“这种凄惨的犯罪,无论怎么考虑,也像是女人干的呀。”

家属们议论纷纷,更倾向于石娅是凶手了。但是,田春达一言未发。他也曾产生过石娅可能是凶手的念头,有几条理由又使他踌躇不定,难以断言凶手就是石娅。田春达冷静地提醒着自己,决不能带有先入之见,一切要从零做起。现在,不仅最关键的犯罪动机一点都不知道,犯罪的经过也不了解,甚至谁最先被杀害的都不清楚。田春达检查完第一个房间,奉命检查电话和雪地车的中年警察慢腾腾地走上二楼。

“电话,不请专家来,检查不出故障位置的。”

“雪地车怎样?”

“战士们检查过了,只要送来零件就能开动。他们通过无线电联系的结果,直升机会马上把零件空投下来。”

田春达听了这个汇报放心了。雪地车是这里的唯一交通工具,它一开动,县公安局就能来人增援,电话局也能来人修理电话,事情都好办了。

田春达让这位中年警察也帮忙,继续勘察每个房间。田春达还没有发现自己所期待的东西。死者的行李中,尽是些滑雪用品,什么滑雪衣、滑雪帽之类的东西。田春达看着这些东西,不由想到一个问题,旅客们有过滑雪的时间吗?这些随身物品,看来对了解案情没有多大用处,最后只能交给家属们带走。

至此,唯一有参考价值的资料,是在旅客的随身物品中发现的一封雪花山庄发出的请柬。

突然致函,不揣冒昧。

本店纪念开业三周年之际,决定免费招侍数位家居南山市者——这份请柬的确能引起收信人滑雪旅行的欲望。大概是赵川收到保险柜里那封信之后,向六名旅客发出去的吧。田春达把那份请柬装到口袋里,忽听有人大喊。“田队长!”

声音是从门上写着“李”的那间屋里传来的。田春达一进去,郝东兴奋地把一扎厚信纸伸到他眼前,“请看看这个吧。装在这个信封里,压在被子底下。”

田春达先看了一眼那个信封。上面写着“警察收”三个大字。田春达又把视线移到便笺上,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小字。

我是雪花山庄的旅客之一,名叫李玉芝。我之所以到雪花山庄来,因为去年年末收到一份奇怪的请柬。

田春达读着读着,发现这封信正是自己想要找的东西。是李玉芝亲眼看见的事情,依序写着从她接到请柬一直到她想逃离旅馆的整个过程。据此可以基本了解雪花山庄连续杀人案的经过了。田春达读完“现在是两点四十六分,衷心祈祷能平安地与亲人相会。”这句话,不由得叹了一口气。

田春达觉得内容有两处前后不连贯,像是有人从中抽去了几张纸一样。他把这一想法告诉了发现信的郝东。

郝东说:“我也有同感。有两处总感到少点什么。李玉芝等人刚到旅馆时的情况;还有李玉芝、石娅、伍然、赵川四个人在餐厅议论凶手的地方,仿佛被抽去了几张纸。”

为什么这两处被抽掉了呢?是李玉芝本人写完之后认为不理想,把那几张纸撕碎丢掉了吗?还是有人在田春达他们之前发现了这封信,把对自己不利的部分抽掉了呢?

“这封信中多次提到的卡片在什么地方呢?那个画有奇怪符号的复仇卡片。”郝东对田春达说。

“找找看吧,我也很想见到实物。”两个人走出了李玉芝曾住过的房间。

后来,再没有从其它房间发现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。检查完最后一间屋子,田春达等人刚想下楼时,听到下面的大厅里一阵吵嚷。田春达从楼上下来,家属们正在打算摘下大厅墙壁上的一个匾额。田春达仔细一看时,镜框里不是画而是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六张卡片。最上面一张写着:“至此,对第一个人的复仇结束”,最下面一张卡片上写着:“至此,对第六个人的复仇结束”。

这神秘的卡片被发现了,而且符号的中心还残留着钉过图钉的痕迹。田春达心想这就是李玉芝信中所说的卡片。田春达盯着卡片,复仇?为什么复仇呢?

这时候,直升机的“嗡嗡”声由远而近。田春达走到窗边,仰望着天空中,一个降落伞飘飘摇摇地正在下降。那就是雪地车的零件吧。

早晨,“雪花山庄”的电话修通了。电话局的专家告诉田春达,断线处就在旅馆内,很明显是被人剪断的。他还纳闷地对田春达说。“还有一件事,有些蹊跷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断线处留有曾一度接通过的痕迹。”

“噢!”田春达的眼珠动了一下,他想起来了,正因为电话曾突然接通过一次,大家才知道了这里的事。看来,突然接通的那次绝非偶然,是有人故意接通的。这个推断使田春达又紧张又困惑。假如,接通者是凶手,凶手的这一行动实在叫人费解。剪断电话线,断绝旅馆与外界的联系,这种事易于理解。可是,凶手为什么又一度接通电话呢?不这样做的话,雪花山庄的事,警察不会很快发现,凶手完全能够从从容容地逃走。

接着,又一个报告使田春达大惑不解。县 公安局的警察们昨天已乘雪地车来到雪花山庄,几乎通宵达旦,洋细调查了旅馆的情况。今晨的案情分析会上、县公安局鉴定室主任向大家报告说:“简直莫名其妙,完全查不到指纹。”

“怎么回事?”田春达问道。因为他没有马上理解到对方话中的意思。通常凶手使用凶器上查不出指纹,已司空见惯。而在整个旅馆里查不到一个指纹,这是怎么回事。“餐厅的餐桌上,保险柜,二楼寝室,应该留有指纹的地方,完全没有。唯一查到的几处,是旅客家属们到这儿后留下的指纹。”

“也就是说,旅馆里那七个人的指纹,哪儿也没有查到。”

“完全正确。当然,石娅握着的圆珠笔和她面前那张‘我错了’的遗书上,有她的指纹。因此,只能认为曾有人把旅馆中的指纹一处一处地擦掉了。”

是谁把指纹擦去了呢?无非是凶手。凶手为什么干这种麻烦的事呢?如果石娅是凶手的话,田春达真猜不透她的心理。

案情分析会上,县公安局警察大多数人认为石娅是凶手。理由大体有四点:一、六个人的尸体被掩埋了。只石娅毒死在餐厅里。

二、“我错了”的遗书,可能是不该杀这六人的悔过书。石娅之死是因悔过而自杀。另外,她的姐姐证明遗书是石娅的笔迹。

三、从办公室保险柜里发现的那封信,也被证明是石娅的笔迹。她为了某种理由,把对方召集到雪花山庄进行复仇。被邀请者中之所以列有她自己的名字,其目的是混淆视听。

四、李玉芝的遗书中,也明确指出凶手就是石娅。另外,李玉芝的遗书中有两处被抽掉了。大概这两处都是写着关于石娅的事,所以,她只抽去了对自己不利的部分。

田春达在原则上同意这四点意见,但在他内心深处仍有一个疙瘩,石娅的杀人动机不明,现在,下结论还为时太早。

田春达仔细思考,有两点引起了他的特别注意,一是那个复仇的标志,另一个是被害人的共同点。他想到李玉芝遗书里提到的共同点是都乘坐6号线地铁,他也常坐这趟地铁。他回想着这条线地铁的沿途情况。突然,他想到6号线的第五站出站后是一个圆形广场。广场中央是个人形雕塑。这不跟那个复仇标志很相像么?也许,在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件,导致凶手产生了复仇的动机。他立刻给南山市刑侦支队干练的老资格刑警向海洋打电话,让他调查一下地铁6号线圆形广场附近近一时期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。他又把案件的情况和当事人照片给刑侦支队传发了过去。

12

向海洋走进走进地铁6号线圆形广场站站长办公室,对站长说明来意,请求站长协助。“请你把近一时期在车站发生过的重要事件,跟我说一说好么?”

站长很帮忙,翻出了近一时期的业务日志,摊在桌上。“我从去年说起吧。去年五月二十六日,有人在月台上打架,其中一个人被刺。”

“刺死了吗?”

“没有,只是胳膊受伤,时间是二十三时许。”

“不是这一件。”

“六月五日中午时分,一名三岁的女孩跌进车道,被进站的电车当场辗死。”

“原因?”

“母亲不注意。”

“也不是这一起。”

“十月十六日下午九时。发生了一个奇妙的事情,工作人员在月台拾到一百二十万元现款,长期无人认领。一年之后,上交国库了。”

“其它的呢?”

“十一月九日十八时三十分左右,在下行站台,由于拥挤,一位老太婆从车厢被挤出来摔倒负伤,大概是伤到要害之处,不幸死于送往医院的途中。”

“是在上下班的高峰时间吗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知道那个老太婆的姓名吗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是谁送老太婆去医院的?”

“有一位年轻男人和老太婆在一起,死亡的事是后来听说的。”

“听谁说的?”

“那个年轻男人打电话来说的。电话中说母亲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不幸去世。”

“为什么特意打电话告诉你这件事呢?”

“大概是因为一名车站工作人员曾帮他将母亲送至站口,并帮助叫了出租汽车的缘故吧。”

“出租汽车?”向海洋眼前突然豁亮了。田路是出租汽车司机呀。

“我可以见一见那位工作人员吗?”

“可以。”

没过多久,站长领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矮个子男人,看上去是个忠厚善良的人。他对当时的情况记得比较清楚。

“那一天,我在月台上值班,看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青年,正不知所措地抱着一个老太婆。我急忙上前问了一声,说是被挤倒在月台上摔伤了头。所以,我立即帮助他把那个老人送出车站,并找了部出租汽车送往医院。”

“是出租汽车,对吧?”向海洋又叮问了一句。

“是。可是,叫头一辆车时被拒绝了,司机不肯拉他们母子。大概是嫌弃病人,而且又是要去附近的医院,路程短赚不到钱的缘故吧。”

向海洋在心中叫起来,就是那辆出租汽车。司机就是田路。

“和老太婆在一起的那个男人,什么样儿?还记得吗?”

“不知对方是因为天冷,还是感冒了,捂着个大口罩,所以,当时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。”

“那个男人说话时带有方言吗?譬如东北方言。”

“没有。讲的是普通话。”

“你知道他们母子去哪个医院了吗?”

“不清楚。我想一定是离这儿最近的医院吧。”

向海洋又打听了最近的医院的名称和地址,谢过站长和工作人员,转身直奔医院而去。

那家医院距地铁车站五百公尺左右。这么近的距离,的确有些司机不愿意送,何况又是个病人。

向海洋拜访了这家医院的医生,医生回忆起了那母子俩的情况。

“遗憾的是,送来晚了。不过,我还是尽了最大努力进行了抢救。”

“死因是什么?”

“严重脑震荡,颅内出血。头摔得非常厉害。”

“如果早一点儿送来,能救活吗?”

“有救无救,难以断言。但是,能采取一些急救措施,往往因为一二秒钟之差就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啊。”

“你把这一点告诉了她的儿子?”

医生点点头。

“你知道他们母子的姓名吗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登记本上写的是田泰,二十四岁。但是,这恐怕不是真实姓名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是假名字?”

“我问他们姓名时,对方想了一下才回答。你想一想,写自己名字时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吗?

“尸体怎么处置?”

“第二天,开来一辆车拉走了。往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
“那个男人长相有什么特征?”

“似乎是感冒——”

“戴着个大口罩,是不是?”

“嗯。”医生耸了耸肩膀。

医生又说:“这件事还登上了南山晚报呢,提醒人们乘车要注意安全。”

向海洋离开医院后,又去了南山晚报社。找到那张报纸后,向海洋仔细阅读了那篇报道。报道中说,由于一些人下车拥挤,一名老太婆被挤倒在地上,严重摔伤。一些拥挤的人还在旁边看热闹,是车站工作人员帮助把老太婆送到医院的。这篇报道还配了张挺大的照片,是当时在场的群众用手机拍下的。向海洋一看照片,心中顿时明白了。照片中有沈克、李玉芝、武然、史同、石娅。那个戴着口罩跪在老太面前的应该就是赵川。那么,复仇的动机也就很明白了。

向海洋把这些情况报告给了田春达。

田春达对助手郝东说:“根据向海洋调查的情况,凶手是赵川。他为了给摔死的母亲复仇,设计杀死了将他母亲挤倒,又不帮忙求助,在一旁看热闹的六个人。”

郝东思考着说:“可赵川在雪花山庄里被杀了呀,他死后还有李玉芝和石娅活着。

田春达说:“这个问题我思考过了。赵川应该是在六个人之外,还邀请了一个要报复的人。并且邀请时间比后六个人要早,这个人与赵川比较类似。这个人到达雪花山庄后,赵川就把他杀害了,作为自己的替身,在雪墓中挖出的所谓赵川就是这个人,脸被完全破坏了。真赵川在杀了李玉芝、毒死石娅后,又制造假象嫁祸于石娅,自己则悄悄逃跑了。他是在暴风雪中的黑夜中逃跑的,痕迹被暴雪掩盖。不过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只身逃跑,危险性是很大的。我们下一步要通缉他。”

春天来到了,积雪融化了。有人在距离雪花山庄二十几里远的一个深坑里发现了赵川的尸体。他是在逃跑时掉进深坑,摔伤后被雪掩埋冻死的。

温暖的旅程作文600字初二,温暖的旅程作文600字记叙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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